“容小将军一路辛苦了。”李盈追在他的身边,含/着笑意暗示道:“您回了京,贵妃娘娘一定欢喜极了。”
容婴却目光微微地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总觉得这个阉奴,态度未免有些过于殷勤了。
李盈对他审视的视线恍如不觉,就笑容满面地替他引着路。
容婴一时有些拿不准其中的意思。
他离京之前,心里最牵挂的就是唯一的胞妹,偏偏那时容晚初刚刚进宫,皇帝却公然伤了她的脸面,好好的小姑娘,竟就生出几分厌世疏离之相……
他微微蹙了蹙眉。
宽敞的抄手游廊里,有人同样被内侍引着,迎面从里往外来。
李盈立住脚,向一边侧了身子,恭敬地道:“程大人。”
对面的人捋着短须,笑呵呵地点了点头,道:“李内相。”
他髭须青茂,额方口阔,身材允称高大,穿着件苍青色的长袍,并不是朝官的服色,但态度全然不拘束,相反还颇有些坦荡自在,容婴站住了脚,犹然有些不可置信地道:“程大人?”
那人笑着道:“小容公子,听闻如今也随容大人出征,果真是虎父无犬子,英雄出少年。”
被人与容玄明绑在一处提起,已经不足以让容婴生出波澜。
他微微地垂下眼,心中却因为来人的出现,霎时间翻天覆地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殷七:再忙也要陪媳妇吃饭,媳妇也是。
晚初:来蹭饭的不配有汤喝。
容婴:怎么回事我只是出去了一趟为什么一回来全世界都变了????!!!!!
第46章 雪狮儿(2)
容婴全然没有想到,出现在御书房外的这个人,竟然会是程无疾。
——那个对朝廷、对新君,原本已经彻底地失望了的,计相程无疾。
昔日冠盖于京华,也曾手掌朝廷度支大权,也曾与容玄明分庭抗礼于庙堂之上。
而去官还乡的时候,只有寥寥几位朝中的大臣和国子监的学子在城外相送。
他……竟然不过半载,伤心未平,却还会回到这座皇城里。
容婴微微地低着头,侧身向他让出了廊中的空间。
他感觉到程无疾略带打量的目光在他头顶一扫而过,人不疾不徐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李盈隐约地知道容玄明与程无疾之间并不是那么和气,原本见容婴和程无疾正正对上,还有些担忧两个人会生出龃龉来,此刻见容婴竟然十分谦恭地先退了一步,不由得暗暗地吁了口气。
到底是贵妃娘娘的兄弟。
他面上笑容更真诚了些,引着容婴继续往里去。
容婴面上沉静如止水,脑子里却乱糟糟的。
本能地,他感觉到似乎有些东西……与他认知中的,有了很大的不同乃至偏差。
金丝楠木的门板横亘在眼前,李盈躬下了身子,声音低柔地代他通传,门里很快传来召进的声音。
容婴按捺住了思绪,神态平静地进了门。
殷长阑送走了程无疾,并没有如平常一样坐在书案后披阅奏章,而是难得地站在窗边,微微地低着头,手中的银签上扎了一条肉,在笼子里轻轻地晃了晃。
蜷在笼底的小东西嗅到了食物的香味,从雪白的皮毛里翘出头来,露出一对黑漆漆的小眼睛,润粉的鼻头挨近了还带着浅浅热意的鸡肉条。
容婴进门的时候,就听见一阵“吱吱”的低叫声。
他垂着头姿态沉静,眼皮却微微地一跳。
殷长阑把签子上的肉喂完了,才平静地收回了手,转过身来,微微含笑道:“容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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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红绫在天将黑未黑的时候收到了一张帕子。
郑太后安置得早,宁寿宫的晚膳时间也比别处要早上一些。殷/红绫彼时没有胃口,到这个时候,就一个人坐在桌边吃一盏聊以充饥的杏仁羹。
宫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她的足边,双手高高地托着,绯色素面的帕子静静地覆在托盘上,丝绸的材质因为被粗暴地揉过而显出褶皱,还有些被参差断口刮擦而出的挑丝痕迹。
是她随手拿来包裹那一节断簪的帕子。
她垂着眼静静地看了一回,一言不发地伸出手去,将帕子握在了手里。
她没有生怒、也没有发作,宫女不着痕迹地吁了口气。
殷/红绫捏着那张丝帕,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将甜白瓷羮盏吃得见了底,就站起身来,淡淡地吩咐道:“替我更衣。”
“郡主今日睡得这样早?”那宫人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殷/红绫却冷冷地道:“换出门的衣裳。”
宫人怔了怔,看了一回时辰,道:“眼看就要下钥了,郡主……”
殷/红绫拂袖就将桌上的瓷盏“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那宫人脸色霎时一白,忙道:“郡主息怒。”
再不敢规劝,就顺从地从熏笼上取下了出门的大衣裳,服侍着殷/红绫换上了。
殷/红绫从壁间摘了一盏风灯,就回身递到了那宫人手里。
“跟着我。”她微微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总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意味,若有深意地道:“规矩些,不要乱说话。”
宫人心里“砰砰”地乱跳。
她手脚微微地发冷,强自按捺住了,低眉顺眼地跟在殷/红绫的身后——她不知道殷/红绫要到什么地方去,就只能走在她的侧后方,斜斜地提着灯替她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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