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太后到底有了年岁。”
“那就封他一个王爵。”殷长阑眉目微淡,道:“调拨合适的人手去看护他,无非是我多问几句。”
他揉了揉容晚初的发顶,又道:“你不必替他操心。”
殷长睿原本就天生不足,大约先皇也是因为怕他压不住福气,才一直没有给他一个爵位,就这样“十二皇子”、“小皇子”地混叫着。
但假若当真没有人再肯照拂他,需要他独自建府、立起一个门户来,一个正经的亲王爵才显出尊重,也顾不得这些慈爱的心肠了。
容晚初不由自主地叹息。
殷长阑听不得她这样的惆怅,就安抚她道:“太后只怕这一下子伤了元气,正要寻些事替我分忧,不会轻易搁下他不管的。”
他看着女孩儿薄薄含愁的眉眼,那种不知名的冲动又一次占据了他的理智,让他不由自主地低声道:“阿晚若是实在喜欢,往后我们的孩子,就留在你身边教养。”
他声音低沉,还带着微微的哑,让容晚初一时没有听清他说的话。
她侧首望向他,一双杏子眼明亮而清透,还带着微微的疑惑,等着他来解答。
殷长阑又在那双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将那句话说出了口,就生出罕有的悔意来,此刻见容晚初没有听清,反而微微失笑,摇了摇头。
他掌心在她羽睫前拂过,遮住了她的眼,道:“没事!”
容晚初心中并不大相信,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但殷长阑说这样的话,她就知道她追问也逼不出来,索性鼓了鼓腮,放弃了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另一桩她关心的事来:“元日的朝宴,我看了往年的旧例……”
※
凤池宫中的光景总是温柔宁静的。
外头的诡谲风云也并不曾刮到容晚初的门前。
她夜里做了个有些纷繁的梦,梦里许多事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如前一日一般,通殷长阑面对面地坐着,外面喧喧嚷嚷的,不知道什么人在放着烟花,他说了一句她听不清的话,她急得跳脚,倾过身去问他“在说什么”。
他却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的耳畔有一点温柔的触感一贴即离,她看到男人依稀含笑的眼,嘴唇微微翕合,像是下一刻就要将什么再说出口。
窗外却忽然起了一声巨响。
容晚初懵懵懂懂地睁开了眼。
没有什么烟花、声响,也没有相对闲谈,梦里的一切迅速从她脑中流去,只在她拥着被子坐起身的工夫,已经全然没有了一点印象。
侍女如任何一个平常的早晨一样,带着笑意挽起帐幔,清晨的天光漏进黑甜之境,极细微的凉驱除了残留的睡意,容晚初趿着软鞋下了床,问道:“什么时辰了?”
“卯正了,刚打过钟。”阿讷笑吟吟地道:“外头稍稍地下了一点雪,倒是把梅树都吹白了。”
容晚初走到窗边去,她醒来时还有些不知名的低落和倦意,听到这个倒生出些兴致来,道:“薄雪也有薄雪的好。”
她露出笑来,阿讷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了,替她从熏笼上拾掇衣裳的时候,还笑眯眯地问她“今日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宫人有序地服侍她洗漱、更衣。
阿敏却从门外走进来,面上微微带了些怪异的神色。
阿讷心情好,笑着同她招呼,问道:“这是怎么了?”
阿敏在帘栊底下站了脚,开口时语气也有些异样和迟疑,道:“馥宁郡主跪在了宫门外头,背上还绑着两条木板,瞧着仿佛就像……就像是,话本子里演的‘负荆请罪’似的。”
阿讷有些不解地道:“跪在咱们宫门外头?”
阿敏道:“谁说不是呢。”连她也不由得有些嘀咕,道:“不知道是个什么把戏,见了奴婢进门,也没有说话。”
她问道:“娘娘,您可要出去看看?”
容晚初微微蹙眉。
阿讷已经按捺不住地道:“这算是个什么事!她一个堂堂的郡主,跪在姑娘的门前,传出去还当是姑娘折辱了她!”
她回头便道:“奴婢去请了她走。”
容晚初原本薄有怒意,被阿讷气冲冲地说了一回,反而平静了下来,道:“我又不是什么贤惠人,不担什么虚名声。”
阿讷急道:“那也不能由着她这样随意败坏。”
容晚初笑了笑,道:“事各有主,找也找不到她头上去。”
就先吩咐道:“你去预备两个褥垫,要厚厚的,给馥宁郡主送出去,免得冰天雪地里,冻坏了郡主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
晚初:所以他到底说了什么呢。惆怅
第41章 玉漏迟(1)
阿讷得了容晚初的吩咐,虽然脸上仍旧不大情愿的样子,但却没有再说什么,叫了个帘下侍奉的小宫女,到箱笼里去拿没有用过的新褥垫了。
阿敏还在帘下立着脚,等着容晚初的安排。
容晚初微一沉吟,道:“去给宁寿宫送个信,讨了太后娘娘的示下。”
馥宁郡主是郑太后接进宫来的,自然该由郑太后教养辖制,阿讷顿时转忧为喜,忙道:“还是娘娘处置得好。”
容晚初看着她喜怒皆形于色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失笑。
倒是阿敏领会了容晚初的本意,抿着唇笑了笑,屈了屈膝,就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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