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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侍卫策着马小跑着凑了过来。那支箭尾翎还在嗡嗡地颤动,但那片黄叶竟没有碎,他伸出手去将它拨/弄开了,露出靶子上描漆的环心。
    他高高地举起手臂,做了个“靶心”的手势,就将那木靶子提了起来,夹动马腹回到了校场的边缘。
    阔大空场的这一边,马上的年轻男人已经放出了另一支箭。
    那箭离了弦,他就没有再去留意它的准头,瞄准时微微眯起的眼也恢复了平常的沉静,他没有再上弦,只是用带着扳指的拇指在熟牛筋的弓弦上随意地拨了拨,就回手把它递给了跟在身后的侍卫。
    天子真是武勇神异。
    于存擦了把汗,双手接过那柄弓,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已经空荡荡的箭囊。
    这弓是墨司的人得了旨意,完全按照皇帝的意愿打造出来的。弓体并不算重,满弦也并不十分耗力——但也因为这些缘故,这柄弓在射程和准头上都稍稍有些欠缺。
    可是刚才皇帝已经射空了一囊箭,除了前两支多少偏了一点,后头每一支都中在靶心上。
    更不要说到后来用的还是动靶。
    龙禁卫的武技在禁军中并不十分出色,至少以于存自己来看,他就绝没有这样百发百中、百步穿杨的箭术。
    殷长阑也并没有心血来/潮考教亲兵的意思,他练了小半日的弓,这个年轻皇帝的身体并不十分强壮,这时额上也冒了些汗。
    他身体有些疲惫,但精神却正亢奋,跨在马上轻轻夹着马腹,雄骏的白马仿佛能体会主人的心情,发出了咴咴的低鸣,不停地小步跑动着。
    另一个随侍的侍卫见状,看了于存一眼,见他只是低着头跟在皇帝的身边,轻轻地嗤了一声,催马前趋了几步,道:“陛下,臣听说林子里前些时候豢了新的野物,您可要去散散心?”
    围场在禁宫北部,再往北就是一片山林,御兽监的人会定期投放检查过没有威胁的野物投放进来,供天子、王孙们狩猎之用。
    殷长阑许久没有这样有活动开筋骨的感觉。
    他不由得朗朗一笑,在马臀上轻巧地敲了一鞭,道:“走!”
    什么准备都没有做,也没有带上足够多的人手,于存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好,刚要开口阻拦,又觉得有些冒失,这样片刻的工夫,君王的白马已经风一样地驰远了。
    他有些焦急地随手在场边拉过了一名内侍,匆匆交代了几句,就跟着纵马追了上去。
    ——皇帝突如其来任性的结果,就是等到李盈带着大批的侍卫跟着散进林子里,循着哨音找到了前头进来的皇帝和两个龙禁卫的时候,殷长阑正背倚着一棵大树微微地喘息。
    李盈顺着他脚边明晃晃的正黄色流苏穗子,看见了丢在一旁的鲨鱼皮剑鞘。
    那个叫费胜的龙禁卫半边身子都糊了些血迹,一侧手臂软趴趴地吊着,瞧着是断了,垂着头不远不近地跪在皇帝的身侧,像是犯了错的模样。
    倒是于存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碍,犹能有余力地扶着皇帝的身子站着。
    大太监的脸都白了。
    他急慌慌地道:“大家,您可还好?”
    殷长阑却不像他想得惨烈,还能有些笑意,道:“朕并无碍。”
    他只是脱了力,倚着树缓了一回,就恢复了些许力气,重新直起了身。
    禁卫们很快就分散开来,仔细地排查附近是不是还存在着其他的危险。殷长阑迈动脚步,这时节林中枯枝满地,因为前些日子那场雪的缘故,踩上去有些腐朽的闷响。
    他向李盈的方向露了背影,就听到大太监声音有些尖锐地道:“您受伤了,您背上在流血……”
    殷长阑知道自己受了一点伤。
    他马上打的江山,一向身先士卒,那些年里大大小小的伤受过不知凡几,并不大在意这回这一点,只是道:“朕知道,不打紧。”
    他走到斜对面不远处的另一棵树边上,从树干上握住了自己的剑柄,抖了抖,很用了些力气,才将佩剑从树中拔了出来。
    之前注意力全在他身上的李盈顺着他的动作,才看到那柄剑是穿过了一条大蛇的七寸,才钉进了树干里的。
    那蛇鳞皮雪白,眼睑血红,通身足足有成/人大/腿粗细,被殷长阑全不在意地抬脚踢开,僵直的蛇躯仆在枯枝败叶之间,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大太监不由得紧紧地捂住了嘴,眼白一翻,悄无声息地栽倒在地上。
    ※
    皇帝受了伤的消息并没有立刻传出去。
    李盈是贸然受了一点刺激,在赶到场的太医施了针以后很快就醒转了,鞍前马后地服侍着殷长阑返回了九宸宫。
    在围场中太医已经简单地替他包住了伤处,回到宫中清净的屋舍里,才重新剪开了背后的衣衫,准备上药。
    那蟒蛇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而出现在本该安全的宫中围场里,它本是蜷在坑洞中冬眠,出于尚不知名的缘故惊醒,才突然袭击了三人。
    万幸是这条蛇虽然体型巨大,缠绞能力惊人,但冬日天寒,蛇躯也不似正常情况下的柔韧,殷长阑不慎被它尖牙在背上剖了一道,当时并没有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不适,凭经验猜测它大约是一条无毒的蛇。
    院正杨太医看到那条大白蛇的时候,也被结结实实地惊了一回。
    他仔仔细细查看了蛇牙,面上说不出有些轻松还是凝重,道:“臣看着却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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