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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晚初看到这里,才徐徐出了一口气,回过头来盯着甄漪澜,问道:“我且问你,秦氏何罪?”
    甄漪澜回视着她,含笑道:“她与我不敬。”
    容晚初音调不高,神态也不严厉,但莫名地有些幽深迫人之态,复道:“她有何不敬?”
    甄漪澜先时还能与她对视,到这时忍不住偏头扶了扶头上的赤金步摇,借机避开了她的视线,淡淡地道:“见尊不跪,是为不敬。”
    容晚初就微微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叫了声“阿讷”,问道:“见尊不跪,依宫规当如何处置?”
    阿讷屈膝道:“当闭三日。”
    容晚初笑了一笑,一字一句地道:“我还当是当死!”
    甄漪澜面色就稍稍地变了变。
    她身后的大宫女翡翠忍不住道:“贵妃娘娘有所不知,我们娘娘不过是使昭仪娘娘跪一跪,谁想到昭仪娘娘就这么自己掉了下去。我们娘娘还当是昭仪娘娘自己爱下去游水,才没有教我们拦着……”
    容晚初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翡翠微微窒了窒,后面的话就难以说下去了。
    容晚初就看向那个跑出去撞到了她面前的小宫女,问道:“可是这么一回事?”
    那小宫女偷眼瞄了场中的几人一眼,又有些惊恐似地缩了缩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哆哆嗦嗦地道:“奴婢也不知道娘娘是怎么下去的,但贤妃娘娘身边的人拦着,不许奴婢们下去救人……”
    容晚初微微抬手,阻止了她说下去的话。
    秦昭仪已经被拖上了船,湖水冰冷,她的衣裳头发都湿漉漉的,紧紧闭着眼,面色苍白泛青,被抬进舱室中照料,途经之处洒下一条长长的湿痕。
    容晚初淡淡地道:“今日太后娘娘兴致正好,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惹了她老人家的霉头,是为不孝。明知其中不妥,还要为一时之气自损声名,是为不智。滥用私刑,草菅人命。”
    她凝视着甄漪澜,道:“令我不齿。”
    甄漪澜转过了头去。
    跟着众人进屋查看秦昭仪情形的阿讷回到容晚初的身边,小声道:“娘娘,女医已经赶了过来,昭仪娘娘没有大碍。”
    容晚初颔首,也不再多说,对着甄漪澜微微点了点头,道:“我自会去向太后娘娘复命,你好自为之。”
    没有再看她一眼,带着宫人转身离去。
    少女清冽如含碎冰的声音停歇了,半晌都没有再响起。再另一边的船舱中,李盈悄悄吁了口气,偷眼看着殷长阑平静如湖的面色,一时间欲言又止。
    第15章 宴瑶池(3)
    新君继位未久,年纪又轻,朝政大权还掌握在三位辅政大臣手中。
    虽然单就名义上来讲,是几位顾命一面教导新皇为君之道,一面辅佐他处置政务——但没有人比殷长阑自己更清楚,如今的皇帝看似风光炙手,实际上能够递到他面前、由他自己做决策的事务少之又少。
    这单薄得有限的权力里,还隐隐绰绰地藏匿着太后郑氏的影子。
    殷长阑没有急于发难。
    他是一位从草莽中/出身,最后却得以天下归心的皇帝。
    只有好勇斗狠,是熬不到最终局的。
    何况这样的情形里,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光亮。
    正是因为过去的殷长阑或许表现得太过平凡而温驯了——当然,以殷长阑自己的判断,其中也有郑太后集团的制衡和牵扯在,权臣并没有全然地闭塞住皇帝的眼目,而是至少在形式上多保留了一点尊重。
    ——譬如说,将那些真正写着枢机要务的呈折中附上做好了决策的批条,交到皇帝这里来,由殷长阑御笔朱批写一个“依卿所奏”。
    没有人知道小皇帝的内里已经换了个洞彻的灵魂,正在透过这些毫不遮掩的奏文,如饥似渴地探索[]着这副陌生的江山。
    也正是因此,当殷长阑知道郑太后兴致勃勃地办了一场小宴之后,才会在上午的朝事结束后,投桃报李地亲自到画船上来助郑太后的兴。
    只是因为郑太后面前的莺莺燕燕一直太多了,皇帝才只是露了个面,就悄悄地避到了外头来。
    他难得地有一个短暂的闲暇,想要稍稍地静一静,捋一捋心中千头万绪的思虑。
    李盈不知道其中的委曲,只当是皇帝心烦了,听着外头吵吵闹闹的,几回想要站出去,但见皇帝毫无表示,又不敢轻举妄动。
    真是人不可貌相。
    传言也未必都是真的。
    都说贤妃娘娘甄氏温婉贤淑、敦睦宁静,谁能想到进了这宫里,竟然也能这样辣手。
    都说皇帝陛下一心爱极了昭仪娘娘秦氏,为了她连贵妃娘娘的脸都下了,谁又能想到他私底下竟然对秦昭仪拒之门外、避之不及呢!
    李盈这样漫不着边地想着,就听头顶上的人淡淡地问道:“如今管束六宫的凤权是在谁的手中?”
    大太监打了个激灵,忙道:“回大家,从前一直是太后娘娘掌着,后来、后来那一回,您想着要拿来交给秦、昭仪娘娘。”
    殷长阑一双剑眉就不由得皱了起来。
    这个小皇帝宠爱那个秦氏的程度,每每让他生出不可理喻的感觉。
    真是荒唐。
    如果他没有来,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要受多少羞辱和摧折。
    ——她又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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