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晚初微微垂下了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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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缕温柔而稳定的呼吸声不知为何杳杳地散去了。
黑暗重新变得森然,以至于再迈动步伐的时候,两只腿像是陷入了什么泥潭之中一般,几乎难以拔动。
女郎坐在高高的红墙上,衣袂被风鼓动起来,听见他唤她名字的声音而垂下眼,笑盈盈地叫他“七哥”:“世人都说高处不胜寒,可是高处的风景却果然与世不同。”
她眼中带着微微希冀的光,道:“我听闻天下间最高大的城楼就是宫城的丹凤门。不知道从丹凤门上望下去,又该是一幅如何的光景。”
归鸾元年,他做了皇帝之后的第二件事,就是将紫微宫的丹凤门改一个新的名字。
可是无论如何更改,那个想要在丹凤门上看这世间风光的少女,都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黑暗中有谁微微地叹了口气。
身畔两侧的绮绻声息益发迫近,疾旋慢转的舞姬裙裳飞扬,柔弱无骨的手臂几乎要缠上他的腰,贴在他耳畔吐息声声宛如歌吟,低婉如泣如诉:“七郎——”
——她从不会叫他“七郎”。
殷扬却忽而重新启目,他腰间手上都没有刀,那顷刻之间的目光却比刀光还要雪亮、凌厉,周遭看上去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在这目光里如春雪般消融下去,光明重新占领了天地之间。
宽阔的御床/上,男人静静地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殷七:我才刚醒,你就把我老婆关小黑屋了???
GM眠:亲,这边建议是您继续充值呢。
PS:取摘要太南了(。前面的章节内容没有变化,只是你眠试图偷懒删掉摘要,后来发现有点丑又改回去了,不用回看T T
第5章 忆王孙(4)
陈满穿了件单薄的圆领袍,在冰天雪地里冻得直打哆嗦,顾不上失了威严、体面,一路小跑着进了九宸宫的大殿门。
屏门后头烧着滚烫的炭盆,融融的暖意让他打了个寒噤,稍稍地缓了过来。
立在垂帘外间的同僚李盈看见他进来,悄无声息地冲着里头努了努嘴,又轻轻地摇了摇头,仍旧低下了头去。
这个表现,分明就是万岁爷的心情还没有见晴。
陈满心里叫苦不迭。
他正欲再同李盈做些表情,里间的人似乎已经察知了他的小动作,淡淡地道:“进来。”
陈满脸上就堆起了喜庆的笑容,“诺”了一声,打了帘子进到暖阁里。
大齐年轻的皇帝陛下正站在黑漆螺钿的大案后头,翻看着案上堆放得乱七八糟的折子。
总觉得万岁爷这一回醒过来,仿佛就有哪里不同了似的。
他心里没边没际地想着,有心劝道:“大家龙体未全康健,杨院正特地嘱咐了大家要多歇一歇的……”
话音未落,就感觉到上首锐利的视线扫了过来,年轻的皇帝淡淡地道:“擅离职守,当为何罪?”
他发音有些异样的顿挫,陈满却顾不得多想,当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地叩首,面上诚惶诚恐地道:“大家恕罪,是夕云宫的秦娘娘跪了那半日,受了风寒,回宫便觉得贵体不适,这才传了奴婢前去……”
万岁爷一向最是关心秦大姑娘的身体,岂不见万岁一醒,连太后娘娘都不再追究秦大姑娘的罪责。
如今秦大姑娘生了病,万岁爷哪里还顾得上罚他。
陈满心里算的门清,低着头,就听见皇帝“哦”了一声,随后是奏折的软木封面拍在桌面上的闷响,皇帝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李盈。”
门口的李盈应诺。
皇帝淡淡地道:“把他拨到夕云宫去,再叫内侍省送几个机灵、懂事的进来使唤。”
陈满大惊失色。
他迅速地抬起头来,膝行几步,伏在了桌案边,“砰砰”地磕头,这一次磕得真心实意,额上很快就泛起了青紫:“大家,大家,是奴婢鬼迷心窍,大家,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服侍了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家……”
眼泪鼻涕在脸上糊了一片,十分的狼狈。
皇帝却连眼风都没有分来一点,陈满叩首恳求的时候,他已经拿起了另一册奏本,专注地看了起来。
李盈和陈满共事年头并不算长,这时候虽然觉得陈满的话有些犯了忌讳,却也不好多说,只能强行扶了他起来,半拖半抱着将人带出去了。
没过多久,李盈就回转过来,向皇帝复命。
殷长阑微微点了点头。
内侍重新退到了门口,殷长阑也将封皮上标了蓝签子的奏章都扫过了一遍,罕见地觉得有些疲惫。
雪停了一个上午,到这时又飘飘地下了起来,一片一片打在琉璃窗子上,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响。
他偏过头去与窗子对视,并不十足平滑的窗上就印出一张微微有些变形的面庞。
这张脸年少又俊美,是“春日游、杏花吹满头”一般的少年郎君。
毕竟一个依仗权臣上/位的少年皇帝,连标注了军机、枢密要务的蓝折里都写满了不着边际的鬼话,他的生活也正是需要这样的风流自在、无忧无虑了。
而此刻他微微敛眉,眉宇间便横逸一种由内而生的冷肃,稍稍显出些异样来。
相由心生,原来他自己已经是这样一副冷静而无趣的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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