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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天,艳阳高照,午间的气温越发高。院里人少安静,除洒扫的下人每半个时辰洒扫一次落叶,空留炎炎烈日的炙烤院子。地上的青石板,白得晃人眼,草木也仿佛不堪高热,垂头丧气地耷拉着头。
    两日前,申屠渊被马蜂蛰了,府中的管事将周府所有的树木都搜了一遍。如今玉明轩别说有马蜂窝了,连一只蝉也无,幽静得仿佛只有风声。
    捧着书打盹儿的申屠渊掀了一边眼皮,屁股下面跟长了牙似的,坐不住。
    夏淳正寻了个阴凉的角落蹲着,眉头紧蹙,凝重地思索一个问题。如何表现出过人的才艺让周卿玉同意,这次回去,带她一道走。夏淳难得放下过度膨胀的自我评价,扪心自问地对自己进行一番深刻的自我剖析。
    她到底有何过人的才艺。
    然而苦思冥想了许久,翻来覆去地剖析发现,一无所获。
    夏淳:“……”
    ……真是个令人悲伤的认知。
    日子枯燥,申屠渊趴在桌面上,眼睛一会儿一会儿地往外瞄。就看到右侧回廊下面,蹲着一个红裙子的身影。他悄咪咪地瞥桌案后头作画的人,心思就这么飘了。
    少傅是个狠人,知道他坐不住,就爱拿抚琴罚他。
    动辄弹一两个时辰。高山流水没弹出个所以然,倒是期间太过急躁,差点砸坏少傅心爱的彩凤鸣岐。大热的天儿,申屠渊理所当然被罚抄三十遍《乐经》,并要求在一个月时间内谱出五首过得去的曲子,届时奏与少傅听。
    少傅的原话:心性太过跳脱,神短气浮。唯抚琴能平通身浮躁之气,静心凝气。
    凝心静气,那不是死了吗?可心中再多不忿,一对上少傅清凌凌的双眼,他所有想吐的血都只有眼回去的分儿。
    申屠渊心里苦,夏淳比他更苦。每天锲而不舍地来撩拨,送花,送虫子,翻墙,巴窗户,什么都干过。少傅一律铁面无情,锲而不舍地将人扔出去。因着有夏淳这个更苦的衬托,申屠渊觉得好多了呢。
    另外,少年太子觉得,少傅真的是铁石心肠。
    虽说只短短几日,申屠渊觉得与夏淳是出奇得相投。他目光环顾回廊,眼睛殷切地寻找他的伙伴。然而每日这个时辰都来的伙伴,这个时辰了居然没出现。申屠渊坐不住,扭来扭去的就想起来。书桌后作画的周卿玉抬眸看了他一眼。
    清凉凉的目光比面前硕大的冰釜更管用,申屠渊立即就坐稳了。
    两人如今所在的,是周卿玉藏书的大书房。一幢小楼,上下三层,全是藏书。内里极大极为宽敞,从摆设到门窗全是木质。一步踏入,入目皆是成排的书籍。镂空的书架上一列列书匮成排摆放,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
    申屠渊还记得幼年初入周卿玉的书房,恍然以为进了宫中藏经阁。这么多藏书,若是他的话,几辈子都读不完。然而他异于常人的少傅据说,十五岁之前便已然通读全部藏书。
    不仅如此,每一本都做了批注。
    就如他面前摆放的这本《乐经》。书页摊开,上头的字迹力透纸背、笔走龙蛇。且不论其言辞简洁却极为犀利,光这字,便是任何一位书法大家人瞧了都要叹一句绝。越看越绝望,越看越觉出自己资质驽钝……
    ……
    知学生又在游神,周卿玉眼睑微动。掀了一眼,垂下眼帘继续作画。
    原这几日就是沐休,太子天性活泼好动,能心平气和坐在书房里已算尊师重道。太过严苛,只会适得其反。
    四下里静悄悄,只有书页被风吹动的声音。
    楼中避香,藏书太多,不能明火。不过晒书适宜,到没有霉变的味道。偌大的书房充斥着一股古旧书墨的味道,阳光透过半遮的竹帘照射进来,光束之中有尘屑飞舞。夏淳蹲在斜对窗的芭蕉树下,目光透过洞开的窗泛泛落在书桌后头作画之人身上。
    黑红的檀香木书桌,一只乌木笔架,一方砚台,一身素净衣袍的人长身玉立其后。
    白衣、玉簪、乌发。他一手执笔,眼睑微阖凝视着桌案上摊开的巨幅宣纸。长睫低垂遮掩了眼中神情,下笔稳而沉,神色淡薄且平静。如朱墨重描的唇瓣轻抿,棱角优雅,红由内至外一点点晕染,隐约有水泽。细碎的尘屑伏在光束之中,似星光欢迎鼓舞。古旧的藏书,厚重的书墨香气与坐于其中一尘不染的人……
    夏淳还在芭蕉树下,视线不自觉地被他牵引。
    周卿玉生得真的好看,至少上辈子这辈子,夏淳没有见过第二个比他俊美的人。目光从发梢到眉眼,流转到唇瓣,每一处都叫人心神蛊惑。虽然吃到嘴里了,但那日过去后周卿玉又恢复了平常。冷淡的做派叫夏淳都要怀疑,之前的经历是梦境。
    踢了踢树叶,心思一会儿在这一会儿在那,没个章法。
    算了,船到墙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吧!
    这么一想,夏淳就将这事抛去脑后,专心搞起骚扰周卿玉的事。三日一过,周卿玉与依依不舍的申屠渊一同回了东宫。
    玉明轩又恢复了平静。
    其实说平静,自然不是那么平静的。小楼里还住着三个贴身丫鬟。虽然没得周卿玉一眼,但不妨碍她们每日找存在感。尤其得知夏淳在周卿玉回来的这几日,并未侍寝。三人不禁觉得,夏淳也就那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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