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听,林建设的眉头皱得越紧。
听谢庭宗说完自己的想法之后,他的眉毛已经皱成了两条毛毛虫,彰显着主人心情的波动和不同寻常。
“你是说,你查了资料,确定我们这里适宜种植茶叶和桑叶?”他想要确定一下眼前人的意思,沉声问道。
谢庭宗的声音温和沉静,带着一股叫人信服的味道:“前阵子夏天的时候,我跟着喜妹和松娃他们上山逛了逛,在山上发现了野生桑树,当时只是摘了一些桑葚便回来了,后来我才突然想到,山上能长野生桑树,那不就证明咱们这能种桑树?能种桑就能养蚕,能养蚕就能缫丝织布,要是真能把这事办成,咱们这不就又多了一项副业嘛!”
“我琢磨着这事说不准能干,就索性寄信回京市那边,让我外公帮着找了一些有关蚕桑的资料,又去县里查了一些本地的资料,不光发现了咱们这儿适宜种桑养蚕,还意外发现,咱们这的土壤和气候也很适合种植茶叶,要是能弄来一些好品种的茶叶来种,应该也能卖上价。”
一下子又能多两项副业,林建设当然是十分心动。
然而,跟谢庭宗这种年轻知青不同,他作为第三小队的生产队长,需要考虑的东西要更多一些,行动力也就没有那么强,闻言心动归心动,嘴上还是没有一口应下,而是说要再好好想想。
虽说已经有铁皮石斛种植这件事作为副业先例可供参考了,可是,这回谢庭宗提出来的桑树和茶叶这两件事,跟上回的铁皮石斛还不太一样。
上回的铁皮石斛种植,铁皮石斛是喜妹和林老太他们友情赞助的,就算失败了,说破天去也不过是损失了两个劳力罢了,即便是要队上负责这两个大徒弟的工分,队上也不是负不起这个责任。
况且,铁皮石斛的移植成功是大家都能看见的,就算当时只有喜妹一个人能做到,说服队员也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别的不说,铁皮石斛昂贵的收购价格摆在那呢!在可能会有的高额收益面前,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冒这个就算失败后果也不严重的险。
而这次的茶桑种植就不一样了。
一来是成本高。无论是种桑养蚕还是种茶制茶,都是需要成本的,而且,但凡想要做好做大,原品种的选择都是一件不可轻忽的事情,一分价钱一分货,好的品种,价格必定是低不到哪去的。单株价格高,总体的成本自然也就降不下来。
二来是短期收益低。无论是种桑养蚕还是种茶制茶,都不是铁皮石斛种植这种暴利的副业,这二者的收益更多的是细水长流,造福往后。
成本高、短期收益低,也就意味着,一旦失败或者效果不如预期的话,对第三小队的打击将是巨大的,而就算实践成功,短期收益低也就意味着,近一两年甚至三四年都没法收回成本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盈利。
也就是说,无论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都势必会导致队员们短期内分到手的钱的减少和生活水平的下降。
这种风险不小的投资,林建设一时之间还真拿捏不准,不知道要不要同意谢庭宗的建议。
谢庭宗也知道自己的建议的风险所在,见林建设面色犹疑,便丢下自己整理的一部分资料,识趣地走人了,给他单独思考的空间和考虑的时间。
林建设反复翻着被留下来的资料,拧紧的眉头久久未曾松开,迟迟下定不了决心。
他媳妇向来瞧不惯他这副愁容满面的样子,见叫他吃饭都叫不应,没好气地道:“知道的知道你不过是个小生产队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啥大领导呢!天天担忧你的国计民生,连饭都不知道吃了。”
要她说,有什么好愁的呢?能做就做,不能做就算了,再说了,就算他自己要做,这事也不一定能成啊!别忘了,队上可不是他林建设一个人的一言堂,这种大事都得经过队上的小领导班子集体表决通过的,队部班子同意了,还得说服大部分队员同意呢!
所以说,他愁也是白愁!与其在那琢磨这琢磨那,不如早点拿去给大家一起商议,一来不用自己一个人担那么重的责任,二来也是人多力量大,说不准集思广益之下想得更周全呢!
林建设在媳妇的“压迫”下心不在焉地吃完了晚饭,便拿着资料去队上的老书记家讨主意去了。
跟犹豫不决的林建设完全不同,老书记在确定资料显示本地确实适宜种桑树和茶树之后,便直接拍板道:“种!莫说咱们队上现在本就有余钱,就算没有余钱,咱们也要种!”
“可是万一……”林建设以为老书记是被多开副业的美好前景冲晕了头脑,没有考虑到不好的一面,犹疑着开口道。
老书记语重心长地说道:“建设啊,我知道你是想要求稳,但是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咱们队上的日子现在已经过得不差了,就算捣腾这些东西费钱,咱们也出得起。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赔进这一两年的铁皮石斛钱,大不了权当咱们没赚过这钱。”
“可要是咱们真的像那位小谢知青说的,种桑养蚕,种茶制茶,受穷的是这一两年,富足的却是往后的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啊!”
老书记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一些,略带怅惘地叹道:“我们这些老百姓啊,穷惯了,苦惯了,干惯了体力活,见多了黄土地,脑子许久不使,眼界也有限,好不容易有个知青一心为咱们着想,真的想出了切实可行的路子帮咱们过好日子,咱们当然不能因为舍不得眼前的这点东西就瞻前顾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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