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福安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谭淑婉,太阳已经落山了,院子里没有燃灯, 他只能借着映在谭淑婉脸上的月光观察她的反应。他注意到他说起她爱哭鼻子的时候,她看着他笑了笑,见他正看着她呢, 她立马就低下了头用帕子掩住了嘴。
两个孩子也感觉到了这两个大人之间莫名的情愫, 干爹和婉姨似乎有着不用言说的默契。肖承恩听到干爹提起婉姨爱哭鼻子, 又想起昨晚婉姨在梦里哭着喊干爹名字的事, 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然后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昨天晚上婉姨一定是梦见自己受委屈了,找干爹您诉苦呢!”
崔福安听了哈哈大笑,却也不反驳她,只是心想这孩子说话真有意思,果然收养他们是他的福气。而谭淑婉听了肖承恩的话,本就羞得不敢把手帕从脸上移走,又见崔福安大笑,更是怯于见人,只好低着头不出声。
崔福安知道她害羞,便没有再讲她的糗事,而是开起了自己的玩笑,其实说的都是些平常的小事,可是在这种氛围之下 ,大家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干爹对婉姨真好!”这小丫头许是看出了崔福安高兴,想着拍他马屁,又接着说了几句讨喜的话。
肖拾禄不像妹妹,他虽然想与人亲近,却不愿意开口说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聆听者。崔福安注意到了这一点,便特地与他找了话题说起了话,“上过学堂吗?”
肖拾禄见干爹是对着自己问的,老老实实回答道:“没去过学堂,但是在家学过一点《三字经》和《千字文》,勉强能认得几个字。”是他爹教他的,那时候他顽皮,不愿意学这些枯燥的东西,还老是挨打,后来爹娘走了,他才开始懊悔从前的不懂事,他的沉默与懂事都是在流浪的这段日子学会的。
其实崔福安认得的字也不多,他想着以后他是要开馆子的,可就凭他识得的那些字是不够用的,如果好好栽培这个孩子,或许以后能让他能做账房,自家人用着总是要比其他人放心些。
“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明日我有空带你去学堂报名。”
“谢谢干爹!”刚才干爹问他有没有上过学堂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干爹会提起这件事,这一刻他才露出了真正的笑容,变得没有那么拘束了,因为曾经失去过他才明白有书念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肖承恩听了也为哥哥高兴,不过她并没有想过可以跟哥哥一起念书。倒是崔福安心里还在盘算着要不要把她也送去学堂念书,虽说现在女子也可以去上学了,但是读书的女孩毕竟少,放眼望去,也就大户人家的女儿才会送去新式学堂念书。
再说了一会儿闲话他们就回房睡觉了,或许是因为夜谈得很开心,这个晚上大家都睡得很好。第二天下午,崔福安请了半天假回家,带着肖承恩去了离家最近的学校。上学的事办的很顺利,带肖拾禄去的是一个新式学堂,这是汪寡妇推荐的,因为她的儿子汪秋水也在那儿读书。学堂里的先生们都很欢迎孩子过去念书,当他们听崔福安说家里还有一个女孩的时候,还竭力劝他也让那个女孩一起来念书,并且提到如果是担心的钱的原因的话,女学生的学费可以减半。
崔福安本来就有让肖承恩也一起去上学的想法,加上那些先生的规劝,他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初小的学费是一年两块银元,肖承恩作为女子可以减半,所以一共交了三块银元。交学费的时候,肖拾禄有点担心干爹会因为学费太贵而不让他上学,所以他一直不敢放松,直到看到干爹交了钱,先生拿了课本给他,他才放下心来。
抱着两本《国语常识》,肖拾禄有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感,他一会儿抬头看看干爹,一会儿低头看一看手中的课本,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喜悦也感染到了崔福安。见到卖冰糖葫芦的草扎子的时候,崔福安一高兴就买了三根冰糖葫芦,其中两根给了肖拾禄,又嘱咐他留一根给妹妹,剩下的一根自个捏在手里。
不用说肖拾禄也知道干爹手里的冰糖葫芦是要给谁的,他第一次见到干爹的时候,也是在卖冰糖葫芦的草扎子前。他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干爹挤进人堆里给婉姨买了一根冰糖葫芦,而他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后来另一个男人也买了一根冰糖葫芦想送给婉姨,被婉姨和干爹拒绝了,然后那根冰糖葫芦才落在了她的手上。
“干爹,婉姨很喜欢吃冰糖葫芦吗?”因为上学的事,肖拾禄对崔福安消了些防备。他想起那天的冰糖葫芦,突然间想要把他们之间的缘分说出来。
“喜欢啊,她像你们一样也爱吃这些小吃。”其实崔福安知道,谈不上喜欢,于潭淑婉而言这样东西更多的是一个念想,不过这种话跟小孩子说了他也不一定能听懂,只好说喜欢了,念想应该也是能等于喜欢的吧。
“干爹,其实我们很早就见过面了!”说起那件事,肖拾禄有些兴奋。当他确定干爹会对他和妹妹好的时候,过往的种种都变成了冥冥之中的上天安排,他迫不及待地要将他们缘分说与干爹听,让他和他一样产生感情上的共鸣,“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和婉姨上街也买了冰糖葫芦,那一次你们俩旁边还跟了一个叔叔。”
第35章
他眨着眼睛看着崔福安, 期待他能够想起那天的事情。可是很遗憾崔福安并不记得那天有他出现, 他只记得那天郭青山向潭淑婉无事献殷勤, 学他买冰糖葫芦讨好谭淑婉。不过仔细想一想的话, 那天似乎确实有一个孩子出现, 因为谭淑婉不愿意接受郭青山的冰糖葫芦,他就将冰糖葫芦随手给了路边的一个孩子,只是当时他的眼睛都放在郭青山和谭淑婉身上,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孩子长什么模样, 甚至都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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