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九月份,据上次乞巧节庙会那一天已有一月未见的郭青山突然找上门来,说是请他们去开明戏院看梅兰芳先生唱戏,听说是日本发生了关东大地震,梅兰芳先生要替他们筹善款,所以在开明戏院义演,今晚演的是一出《游园惊梦》,这样的好机会可难得,所以郭青山一听到消息就过来找他们了。虽说是冲着谭淑婉来的,可旁边的人也是要一起叫的。
梅兰芳先生的名声大家都是知道的,这样好事谁也不愿意错过,谭淑婉听过梅兰芳先生的名,却没见过他,此刻得了机会自然是想去的,她答应要去,崔福安当然也会跟过去,本以为宝珠喜欢凑热闹,遇到这种好事也会过去玩,没想到她说肚子疼,去不了,推辞了。所以今晚就崔福安和谭淑婉跟着郭青山走了,到了开明戏院,好家伙,黑压压的全是人,人挤人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臭味,谭淑婉忘了带手帕,只得掩着鼻子才觉得好一点,崔福安心细,瞧见了她这副样子,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她,虽说他也讨厌汗臭味,可毕竟要先照顾好女人不是。崔福安的衣服和手帕都被香熏过的,有着淡淡的香草味,谭淑婉得了他的手帕捂住鼻子,这才觉得好过了些。
“我姐姐早就过来占座位了,是好位置呢,咱们往前再挤一挤就能有位置了。”郭青山在前面开路,谭淑婉借着短暂的空隙从人群里钻过去,而崔福安则跟在最后面小心地照看着谭淑婉,生怕她被哪个不安好心的臭男人欺负了。果然得小心照看才是,谭淑婉细胳膊细腿的,一不留神就被心急莽撞的人扒拉倒了,幸好崔福安一直在后面看着,接住了她,这才没有倒在地上,不然就现在这个情况,一定会人来人往踩个半死。
“抓住我的袖子,别松手,我可没办法一直守着你,你自个儿也当心点!”崔福安抱着谭淑婉将她扶正身子,又伸出衣袖让她抓着。谭淑婉没有拒绝,她从未经历过这样嘈乱的环境,害怕待会儿她又会被人碰倒便听话地抓住了崔福安的袖子,两人本来是一前一后的走,可是人挤人让他们一点空隙也没有,最后变成了紧挨着一起走,看在外人眼里就是一对如胶似漆的夫妻过来看戏,妻子小鸟依人地抓着丈夫的衣袖,丈夫虽然看着冷淡,却一直在替妻子争取更大的空间。
挤了好一会儿,郭青山才停下脚步高兴地唤他们快点坐过去,郭碧华见他们来了,把手上的瓜子壳往地上一抖,站起身来拿开长凳上的东西,以给他们几个空出位置来,一条长凳挤一挤正好坐四个人,两个女人坐中间,崔福安坐在谭淑婉外面,郭青山坐在他姐姐外面。
“你们来看戏都不带些东西过来吃吗?”郭碧华虽然不同意谭淑婉做她弟媳,却也没有像她娘那样摆出一副臭脸对谭淑婉,做不了亲家,做朋友也合适嘛,“幸好我带了不少,给你分点。”
“你们要不要喝点什么,我去买回来,茶汤喝吗?还是吃点什么,糖油饼儿?”郭青山听姐姐说起吃的,才想起他急急地捐了票进来却忘了在门口给他们买些东西吃了。
“不用这么麻烦了,人这么多,挤来挤去,待会儿汁水都要洒出来的,饼也要压扁了。”谭淑婉身为客人,是最不愿意麻烦别人的。
“就是,早不买,偏要等到现在人多了才想起来,马上戏就开始了,你现在出去又要耽误人家看戏了。”郭碧华听了,便开始数落起弟弟,这个孩子胳膊肘就知道往外拐,什么都想着人家,也不见他什么时候这样孝敬过自己。
“安心坐下来看戏吧,打零嘴的有没有也不打紧,大家都是冲着梅兰芳先生过来的,只要能看一出梅兰芳先生的戏我们就心满意足了,待会儿散场了我再带你们吃卤煮。”崔福安见郭青山一个傻大个样仍站在原地,挡住了后面不少人,人家都不耐烦了,便劝他坐下来。
“就是,快坐下来吧,你挡住别人看戏了。”郭碧华把弟弟拉着坐下,正好戏就开场了。
音起心动,梅兰芳先生一出场,大家伙都停下说闲话,静下来开始地看戏,偶然有声音,也是喝彩声,这便是对艺术家的尊重。
戏看完了,瓜子也磕完了,崔福安按戏前说的,请了他们三个人去吃卤煮,过了一个开开心心的晚上,与郭家姐妹告别后,崔福安和谭淑婉两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没了在戏院的亲近。崔福安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没想到要说什么,谭淑婉就开口了,“今晚的卤煮真好吃,多亏了你我才有口福啊!”
“喜欢吃以后我还带你去。”崔福安有些得意,但他不能让话题终止,于是接着又说道:“今天的戏好看吗?”
“好看呢,当然好看了,不过宝珠没去,她一定会觉得可惜吧!早知道我们在路上给她带点好东西回去了。”
见谭淑婉这么为宝珠着想,崔福安更觉得她是个值得被人疼的姑娘了,要知道,宝珠在家可没少欺负她,要不是汪寡妇说出来,他还被蒙在鼓里呢,这丫头,受了苦也不知道说,不过关于宝珠的身世,也打听的太久了,不知道小顺子有没有帮他上上心呢!
“得亏你还能想着她,可宝珠哪愁吃喝啊,她想要什么都会自己来找我替她买,不答应就胡搅蛮缠,我真是拿她没办法,不管是不是亲妹妹,她都少了管教,要不是上次揍了她一顿,指不定要拆房子掀瓦呢!倒是你,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让人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以后有什么事就直说,大家都是自己人,又不是在宫里,还怕什么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