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北京城,鱼龙混杂,各色各样的人都有,只要他小心一些过日子,就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身份的,下半辈子也能安安稳稳过下去了。可是很快他的美梦就被人叫醒了,“崔福安,好巧啊!”,他正靠在米店的门上愣神想着以后的好日子呢,就听见大街上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是在喊他呢!奇了怪了,他在宫外又没有朋友,这么早谁会叫住他呢,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是他失散了的妹妹。
这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崔福安吓得一激灵,连忙站直身子,往街上瞧了瞧,不一会儿他就在人来人往中找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跟他一起当过值的一个小宫女——谭淑婉。
“崔……”,见她张嘴还要叫他,崔福安连忙跑了过去捂住她的嘴,“别叫了,我的小祖宗,找我有什么事吗?”,他怕谭淑婉叫顺口了,不小心叫出了以前的名讳,孙老板就在里头呢,他这个人嫌阉人晦气,要是被他知道了他是太监,一定会辞掉他的,这年头,顺心又顺手的活计可不好找。
“崔公公,好巧啊!”,谭淑婉小声地在崔福安耳边说道,吓得崔福安又一次捂住了她的嘴,“都说了别叫了,你是想害死我不成吗?”
崔福安向她使了一个眼色,警告她不要再说错话,见她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才松开手,“说吧,你怎么会在这?”
“看上去师傅在宫外的生活很不错啊,那时候在宫里我就看出来了,师傅您呀,到哪儿都是受人看重的顶梁柱,福气也是顶天的高。”,谭淑婉有事求他,自然把话说的跟花一样,之所以叫他师傅,是因为以前有过一段缘分,却是不能在他面前提起的孽缘,如今她走投无路了,也顾不得那些,所以只挑好听的话说给崔福安听。
可是“师傅”这两个字听在崔福安耳里却是刺耳得很,这个丫头,当时想讨好瑾太妃,又见他面善,缠着跟他学了几道菜,那时候也是口口声声左一句好师傅右一句好师傅的叫他呢,听得他都甜到心坎里去了,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错交付了一片真心给她,说来也是活该,他一个太监,还想着要女人做什么。今天再看到她,又想起了当初被她拒绝的时候的丢脸样子,真是不该动春心啊。
“我哪能啊,有那个福气我就该是被人伺候的,怎么会是伺候人的奴才呢!”
崔福安的语调里满是讥讽,谭淑婉听了也知道他心里还在怨恨自己,人家现在都摆明了姿态不想跟自己有联系了,可是她实在没了法子,只能厚着脸皮继续说下去,“师傅,您最近过得好吗?瞧我这话问的,师傅这样的高人,哪能过得不好呢!”
又来了,这丫头偏就不回他的问题,非要跟他扯些有的没的,不说他也知道,她一定是有事求自己了,求人的时候多乖巧可人啊,替她办好了事情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难道忘了咱们早已断了关系吗?以后不要再叫我“师傅”二字了,我当不起!”,崔福安故意拖长了尾音提醒她,又斜着眼睛偷瞄了一眼她的神情,见她咬着下唇,似乎在隐忍着委屈,立马又昂起头看着别处不再把心神放在她身上,等他冷静了下来才接着用冷漠的语气的语气说道:“我且问你,你知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是什么意思吗?”,崔福安心里怨她,却终是不忍心对她说狠话,只好委婉的提示她,以前他们的恩恩怨怨都是以前的事,现在出了宫,他与她就没有纠葛了,以后大家各走各的路,谁也不欠谁,谁也别烦谁。
谭淑婉当然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但是她偏就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仍死皮赖脸地喊他师傅“我可比不了师傅学问高,师傅您说是什么意思啊?”
“我就直说吧,你瞧这路这么宽敞,只要你愿意,不论你往哪走你都能避开我,咱们以前的那些破事我就不提了,以后啊,我只想求个清净,所以还求您放过我,让我舒舒心心地过日子。”,崔福安也不再指正她的称呼,随意指了一个路口,就要把谭淑婉往那边赶。
第2章
“师傅您也知道如今的世道,到处都是大乱,我一个小女子,没有个落脚地,也没有人照应,去哪都提心吊胆,惜着这条命,有今天没明天的。”谭淑婉没了办法,只好将实情一并说出,“现在我能信得过的只有师傅你了,今天师傅要是赶我走了,怕是就再也没见面的机会了。”
崔福安对她向来心软,听到谭淑婉这么说,差点就要答应帮她了,可谭淑婉只向他说了她的近况,又没有求自己帮她,他就想着何必又做低伏小主动求着要帮她的忙,到时候她见自己看重她,又要践踏他的心意肆意妄为了,于是板着面孔以一种冷漠的语气对谭淑婉说道:“就算你信得过我,可我也没什么能帮得了你的。”
“师傅神通广大,一定能帮得了我的,现在除了师傅您,我是再也找不到别人了,假如今天不是遇到了师傅,我就要,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谭淑婉绝望地唉声叹了一口气,抬头瞧了崔福安一眼,眼底是似水的柔情与对他完全信任的依赖。
凭这一眼,崔福安再狠的心也坚持不了冷待了她,见她偏就不说要自己怎么帮她,心里也替她着急,可又不想这么着就一口答应她,便想着激她一激,“难道你在宫外连一个亲戚朋友都没有吗?”
“我回乡找过了,除了房子还在,一个人都找不着,连邻居家也换了新人。”谭淑婉想起这件伤心事,声音也变得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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