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轻轻松松道:“如是涉及长辈,朕或许出于权衡会有所退让,但绝不会反怪到你或者楚休身上。你是按朕的意思查的案, 查到谁都不是你的错。”
楚倾清晰可见地舒了一口气出来, 继而道:“是方贵太君。”
这个答案,倒真让虞锦意外了:“什么?”
她讶然看着他:“你认真的?”
楚倾颔首:“当时御花园中有人看到一宫人慌里慌张地跑出去,宫正司顺着跑去的方向和身高容貌追查, 查到了方贵太君身边的一个宫侍。”
“人现在还在宫正司押着,招供说方贵太君与方云书认为是因楚休才对方云书无心, 索性下了杀手。”
“没想到桥洞里恰有人缩在船上打盹,这才失了手。”
言毕他等着她的反应, 见她怔怔回不过神, 轻蹙起眉:“陛下?”
“天啊!”
她满是诧异的心音撞了过来。
“合着我那英明一世的母皇的青梅竹马也是个心机男, 这也太刺激了!”
楚倾:“……”
“也”?
另一个心机男是谁?
他心下好笑又费解,一语不发地接着等她的反应,须臾,她长声吸气:“……知道了。”
又缓了缓,她看向他:“这事朕会处理,你别管了。”
说着余光忽而一动,定睛一看,侧旁不远处的寝殿殿门后分明有个人影在听壁角。
内殿门上用的薄纸与窗纸是一样的材质,轮廓被投在上面可明显了。
虞锦看出是谁,挑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起身轻手轻脚地一步步走过去。
一把拉开殿门,门内的人猛地抬头!
“……陛陛陛陛下!”楚休紧张到脸上血色尽失,虞锦抱臂:“偷听是吧?”
楚休:“没……没有……”
硬撑了也就半秒,他就扑通跪了下去:“下奴该死!”
薄唇轻启,女皇发出一声冷笑:“呵。”
“邺风。”她指指楚休,淡泊开口,“押出去,杖二百。”
“啊?!”楚休惊悚抬头,心里正说我罪不至此吧?女皇身后不远处响起兄长的嗤笑。
虞锦转过头的时候,楚倾正别过脸去将笑音忍住。
她看出来了,可能是因为二百这个数过于夸张,也可能是她的语气浮夸了点,一贯害怕惹恼她的楚倾这回反倒没信。
“真没劲。”楚倾听到她心里在埋怨。
暗瞪他一眼,虞锦伸手扶楚休:“起来吧。”说着手指在他头上一按,“还肿吗?”
“哎……咝!!!”楚休疼得脑壳一木,险些再跪回去。
虞锦缩手:“哦……还肿。”
可不呗!你按它干什么!
楚休心下腹诽着,面上很乖地退开半步:“陛下请。”
虞锦衔着笑进殿落座,楚倾也随进屋,楚休去沏了茶来,上茶时目光一直躲着虞锦。
虞锦看着他:“怎么,生气了?”
“没有。”楚休否认了,但神情变得更复杂了些。
虞锦不再多问,只是目不转睛地继续看着他,过不多时他就扛不住了,偷眼打量着她道:“涉及方家……陛下打算怎么办?”
虞锦悠然反问:“你想怎么办?”
“陛下还是别办了!”兄弟两个竟然异口同声!
虞锦噎了一下,看看楚休又看看楚倾,笑了声,声音中不无诧异:“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平常看着也不像圣母啊。
她又奇道:“元君方才可还因觉得朕不会管气得摔杯子呢,现下又不恨了?”
楚倾楚休相视一望,神色间皆有矛盾。
如出一辙的愤恨与隐忍萦在他们眉间,半晌,楚倾终是克制住了。
火气压下,方知轻重缓急。
他离座揖道:“臣恨,但陛下需顾念先皇与方贵太君旧日的情分。楚休当下是……宫奴身份,方贵太君所为在旁人眼里算不得过分。陛下若为此与贵太君生出不睦,于陛下声名无益。”
她听得出,他这每一个字都是咬着牙说的。私心里必定那份恨才来得真实,若给他个机会,他怕是能把刚才那瓷盏砸方贵太君脸上去。
她不禁为他的口是心非感到好笑:“你还关心上朕的声名了?”抑扬顿挫的口吻中带着几许玩味。
说完,她自己噎了一下。
这话里颇带尖刻嘲讽,听来就是在点他“一家子佞臣”。但其实她并无此心,只是脱口而出罢了。
楚倾眉心微跳,淡泊垂眸:“楚家上下,无不在乎陛下声名。”
他说得很轻,但足以让她听得清清楚楚。
气氛倏然冷下去,即便虞锦近来与他相处平和,这个话题也依旧敏感。
她的面色也冷了,轻笑一声:“元君又来劲了?”
楚倾维持着揖的姿势,不动,也不说话。
虞锦强自沉息。
好,看来他在楚家的事上还是和从前一样硬,一点改变都没有。
楚休眼底沁出惶恐,小心地拽拽楚倾的衣袖:“哥……”
虞锦强自沉气:“罢了,朕先不与你争这个。”
她是觉得恼火,却没必要再为这个翻脸。倒也不只是为了名声——这么多些日子下来她也瞧清楚了,这个人就是越压骨头越硬,非跟他拧着来只能是她自己心里更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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