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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元殿的宴席直至半夜才散,虞锦喝了不少酒,回到鸾栖殿几是倒头就睡。
第二天却不能睡懒觉——元月初一的元日大朝会最为隆重,除却百官觐见还有番邦来朝,比平日的早朝更为要紧,她必须按时到场。
这一忙便又忙了整整一个上午,好不容易朝会散了,虞锦走路时脚下都飘。在鸾栖殿前下了步辇,离殿门不过十几步的距离,邺风扶了她好几次才没让她走出个蛇形。
终于迈过门槛,邺风带着几分怜悯道:“下奴请太医来一趟?”
“不用。”虞锦边摆手边打哈欠。
这事太医救不了她,唯大睡一觉可破。
待得拐进寝殿,却见三个小姑娘背对着门,正扎堆窃窃私语,推推搡搡。
“谁?”她蹙眉一问,三人唰地齐齐转过来。
虞锦定睛一瞧,哦,五妹虞绢,六妹虞缎,还有楚杏。
三人各自施礼:“皇姐。”
“陛下。”
虞锦实在站不动了,边踱向罗汉床边随口问:“怎么了?”
坐定一瞧,三人又是鬼鬼祟祟的状态。
——她们好像在抢什么东西,虞绢从楚杏手里拿走,又被虞缎截胡。
——楚杏还两次想上前跟她说什么,但被两个人齐齐挡了回去。
“干什么你们!”虞锦轻拍了下榻桌,“你们欺负她是吧?”
三个小姑娘蓦地又安静了。
接着楚杏便又要开口,虞绢边阻她边自己要上前说话,又被楚杏反手一挡。
“我自己来!”楚杏小声道,说着偷眼瞧瞧虞锦的脸色,把虞缎手里拿着的东西抢回来,上前下拜:“陛下,奴婢不小心弄坏了您的东西。”
虞锦微愣:“什么东西?”
楚杏怯怯地抬手,虞锦一看,是支折断的毛笔。像是被外力掰断的,只有一侧的竹皮还连着。
她一壁接过来看,楚杏一壁小心翼翼地解释经过。
楚杏说,她去太学时什么也没带,一应笔墨纸砚书籍本册都要从太学的库里取。
初时只备齐了必要的东西,后续许多杂七杂八需要什么,慢慢才会发现,就再从库里取来。
前两天她需要个镇纸,虞绢身边的宫人就带她去库里找。但镇纸这东西又用常换,库里存着的很少有人来拿,都放在高处。
她看不好拿,就帮着挪了挪东西,方便宫人登高去取。当中就挪了一方小木匣,不小心摔了一下,但当时也不知是什么,就先捡起来放在一边了。
直到昨天,太学那边收拾东西,才发现这里面收的是今上在太学读书时用的一匣东西,其中还好巧不巧地断了一支毛笔。
御用之物,一笔一纸都要妥善保管。加上太学因为先前的案子,近来本就人心惶惶,新任的太学官不敢掉以轻心。
这事就先问到了虞绢和虞缎府里,二人都不知情。再一细问,从宫人口中问出了楚杏那天的事。
三个小姑娘近来处得不错,虞绢虞缎就都想把这事担了。反正不过是一支毛笔而已,皇姐都未必记得,不会怪她们多少,但落到楚杏头上可能就是另一回事了。
两个人又年纪尚小本就住在宫里,便直接到了鸾栖殿来,楚杏听闻后却不愿如此,她觉得这事是她不是,不论大小,没道理让别人替她来扛。
虞锦听罢,心中酸楚又欣赏:小姑娘你还挺有担当嘛!
楚杏下拜:“是奴婢做事不当心,与两位殿下都没有关系。”
“没事没事。”虞锦衔笑搀她起来,“这笔本来就断了,跟你摔的那一下没关系。”
楚杏怔然:“真的?”
“真的呀。”虞锦手指碰碰毛笔折断处,“你看这断痕都显旧了,哪像刚断的?”
她说着一哂,轻松地将笔丢到榻桌上:“你们去玩吧,御花园里置了不少冰雕,你们去看看。”
三个小姑娘释然松气,这才都笑起来,向她施了礼,手拉手地跑了。
虞锦笑看她们离开,过了会儿,又将那支断笔拿了起来。
光阴流转,这支笔不仅折痕处显了旧,整个笔杆也都已颜色发沉,没了新笔的光泽,但笔杆末端刻着的两个小字依旧清晰可见。
林页。
岁月悠长,古今两世都加起来,她已有近百年没见过这个名字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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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林页
认识林页的时候,她大概最多五六岁吧,林页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所以现在回想起来,她对他的记忆都没有多少了,只断断续续记得几件趣事。
她那时在太学读书,因是皇太女,有一方独立的院子。
一墙之隔的地方还有一方占地颇大的院落,是男孩子们读书的地方。
那些男孩子,大多都是达官显贵的儿子。大应朝女人当权,在外做官、经商的都是女人,男人面前的路几乎只有成婚后打理内宅这一条。但饶是这样,家世好些的人家也总是愿意让儿子学些东西的,起码诗书要懂一些,来日谈婚论嫁时才入得了妻主的眼。
女孩子们学的东西就不一样了,诗书、史政、数术、骑马乃至刀枪剑戟,恨不得都样样精通。
所以太学里头,五六岁的女孩子所学的东西都比七八岁的男孩要复杂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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