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太妃撇他一眼,道:“若为了清净,我们又何必搬回来住?人家也是看出我们苦心,这才上折子催你。”
赵熙默了默,道:“儿子明白。”
谭太妃嗔道:“你明白?你是躲的明白,前几日龙舟赛,你跳到龙船上去擂鼓,奉春楼里一刻都不肯多呆,一堆世家小姐们立在那里尴尬不已,还以为是哪里吓着你了。昨日送去清凉殿的画像,听常乐说,你连看都没看。若是再这么着,只能过几日办个宫宴,把你绑在御花园,再请那些世家小姐来,就在你面前赏花看景。”
赵熙笑道:“母亲对儿子也忒下得去手了,若真如此,恐怕才会把人吓着。”
“也不是真逼着你立时选出一个来立为皇后,只是你连看都不看,话也不和人家说一句,这才让人着急。”
赵熙道:“也不是没说过话,宫宴上,或是在母亲这里撞见的,也说过一两句,只是都言语无趣,让人不想搭理。”
太上皇道:“徐国公家的姑娘,还有沈相家的姑娘,听说都是礼仪品德出众的,这都入不了你的眼?”
赵熙道:“入眼是可以入眼,入心却难。”
这话说了,太上皇倒是无言以对,他自己摒却三千后宫,只为一人,因此每每说到儿子身上,就缺了几分底气,只得瞪着眼道:“不先入眼如何入心?就按你母妃说的,过两日办宫宴,你须得全程陪着,不要再寻什么借口。”
赵熙无奈,只得道:“是。”
太上皇指了指他身上衣服,问道:“换了这身衣裳,可是要出宫?”
赵熙道:“正是,儿子约了人在宫外下棋。”
太上皇挥手道:“你去罢,对了,把这些折子带上,你都仔细看看,自己斟酌着回了。”
赵熙起身,拿起奏疏,道:“那儿子先告退了。”
走了两步,太上皇喊住他,思索着问道:“你刚说南夷……”
赵熙等了片刻,太上皇似面有难意,半晌才挥挥手,道:“你先去吧。”
等他出去了,谭太妃问道:“我记得前几日南边的事情报上来后,你就说似乎事情不大对?”
太上皇点点头,道:“毕竟高家出身南边,但愿是我想多了。”
高家的名字于谭太妃亦不陌生,她温柔的握住太上皇的手,道:“若真是那个孩子,恐怕也不会拖到现在才冒头,想必还是有心人在背后搞鬼,您还是挑个合适的时间,把这件事跟熙儿说了罢。”
太上皇点点头,回握住她的手,没有说话。
……
拜师宴顺利办完后,文皑在世安桥附近租下的新居也整修好了,花了几日功夫从平王府搬出来,和顾清芜约定了这日正式开始授课。
一大早,顾清芜换上一身天水碧色的简素男装,去给顾老夫人请安。衣服是顾澈的,前几年他去书院穿的学子长袍,顾清芜穿了正合身,十足是个俊俏的小公子。顾老夫人眼睛一亮,虽然还是肃着脸,到底没再说什么。
京城十四桥,世安桥已近城郊了。
此处游人稀少,因为是陵水的下游,河面陡然开阔,清澈见底,两岸树木葱郁,隐隐可见篱笆编成的茅屋围栏,和城内密密匝匝的人间烟火气完全不同。
文皑的宅子也在林子里,侯府宽大的马车不能前行。顾清芜便让家人在外等候,带了晓月往林子深处行去,道路两旁枝桠上挂满了青黄的幼果,瞧着可爱的紧,不知花开时,又是怎样动人心魄。
“这文先生也真是,怎么挑了这么个偏僻的地方住着,来一趟也忒不方便了。”晓月扶着顾清芜,抱怨道。
“文先生早年就曾因不堪求画人扰攘,才隐居避世,在此处安居实属正常。我先头还奇怪,他怎会在平王府住着呢,想来不过是暂时落脚罢了。”
“你这丫头,怎么还喊我文先生?”
话音刚落,只见文先生笑呵呵的从林子里走近来,他还是穿着月白色的宽大袍子,一手拎着个竹篓,一手攥着根钓竿,显然是刚去钓鱼回来。
顾清芜赶忙福身见礼,笑道:“师傅莫怪,是弟子一时叫错了。”
文皑也不在意,领着两人往前走去,一面道:“无妨,无妨,其实你就是喊我昭白也是可以的。”这是他的字。
“这怎么敢。”
文皑回头一笑,道:“这就是你的第一课,修习主题就是随性而为,不被俗务拘束,如此心中景色才能随意挥洒。”
顾清芜道:“是,徒弟记住了。”
文皑摇摇头,似有无奈,道:“你可有的学了。”
说话间,到了一处简单的小院前,正门歪歪斜斜的,文皑放下鱼篓,顺着门上的洞把手伸进去一掏,把门打开。
顾清芜哪里见过这样的,目瞪口呆道:“师傅,您也不怕被贼偷了吗?”
文皑笑道:“这有什么可怕的,人说窃书的是雅贼,窃画自然也是件雅事。”
顾清芜对着同样惊讶的晓月无奈的笑笑,随他走进院子,只见左手处搭着一个凉亭,院内开凿了石槽引来溪水绕着凉亭而过,做出了一个颇为拙朴的曲水流觞。正屋檐下的回廊里,摆了石桌石凳等物,桌上还有一未完的棋局。右手边是一间小茅屋,四周搭着葡萄架子,上面挂满了青绿色的葡萄。
文皑指了指茅屋,将手里的鱼篓递给顾清芜:“你去寻把刀来,把这两条鱼收拾了,一会儿咱们烤鱼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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