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论甯和郡主为忈王妃的身份,王爷有多在意王妃…近身侍候的他却是再了解不过了。
若是郡主殿下身处险境……
胜芳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立在帐篷中拳头紧握, 捏得骨节咯吱作响,这可不仅仅是身为下属的失职了。
可无论如何,如今紧要之事是先向王爷禀告……胜芳想起先前急匆匆冲进空无一人的内室,里头只有沾满了血腥味的木地面与仔细打包好的两包细软衣物, 再联想如今在军营与驻扎地愈演愈烈的风言风语,加之对郡主殿下脾性的几分了解,不难便可猜出此事经过。
可发愁的是, 若是直言殿下因忧心主子的缘由才会轻而易举被敌人钻了空子遇害,那岂非下下策?
胜芳一时间想不出办法又焦头烂额,却听外头一声传报, 是派出去的下属回来禀报。
胜芳不耐地皱眉摆了摆手让人进来,原以为依旧是毫无进展的寻不到人,谁料传话的士兵满脸喜意,难掩激动道,“大人!两队人都打探出来了,先前散出谣言的说是姓乞颜——”
他还没说完,胜芳便沉声打断,“带走殿下的人呢,查清楚了吗?”
那人点点头,狠狠咬牙,“与大人所料不差,是蒙古的贼子。”
蒙古……
乞颜……
胜芳眉头紧锁,只觉脑中仿佛闪过了一丝什么,可那东西溜得太快,转瞬即逝,他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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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甯被掳上马车后便立刻被绑了嘴,对方显然是不想让她讲话,些许也是怕她发出声响惹来什么麻烦。
宝念被人带到了另一辆马车上,这辆马车间内就只有锦甯与先前那个领头的男子,天色已全入了黑,那人的相貌越发瞧不清晰,只依稀能辨得模糊却仍英朗的眉眼。
锦甯并不挣扎,她深知这些人不会也不敢做些什么,因此则全然放松身心,在颠簸的马车上微微瞌下眼,算是养精蓄锐。
留守军营与驻扎地的几个武官中有皇帝与蒙古那方的细作,这是母庸质疑的,原本她或姒琹赟在蒙古频出阴招之后…甚至再之前便知晓了。
而那人不久前违和的…在所有人好言好语劝解她忈王爷遇刺决计是谣言之时,却若有若无,似是而非地挑拨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去产生怀疑动摇,为她对夫君的满心忧虑不着痕迹地添了一把火,做得实在是有些太过明显,至少在她眼中无所遁形。
若是姒琹赟不算蠢笨,想必过不久便能从她留下的暗示中揪出那人罢。
对面软垫上的男子目光清明锐利地紧盯着她,没有丝毫松懈。
虽说锦甯如今看不清他的容貌,先前在驻扎地时也足够的她瞧个清楚,无论是气度、打扮、模样都不难猜出此人身份,眉梢与格根塔娜有三分肖像,是蒙古世子无疑,若是猜的不错,他便是博迪阿拉克汗的五子,科尔沁氏苏赫巴鲁。
马车轱辘不知轧过了石子还是什么,猛地一咯噔,窗外挂着的灯笼也颤巍巍剧烈晃动起来,摇摇欲坠的火红烛光映在女子苍白柔和的素面上,笼着一层光描绘出潋滟的眉眼。
苏赫巴鲁盯着她的瞳孔骤然一缩,然后猛地垂下眼。
甯和郡主倾国倾城的姿色,名不虚传。
“啧…”他嗓音低沉像是从喉头溢出,自言自语,“真是可惜了……”
锦甯闻言微微抬眸,眼珠子缓缓转了转望向他,原本黑得看不清的双眼也缀了浅薄的一层光,又在马车渐渐归复平缓后隐于一片黑中。
苏赫巴鲁突然忍不住动了动喉咙,问她,“你不怕?”
锦甯被绑了嘴本便开不了口,她也无心回话,不点头不摇头,置若罔闻。
皇帝如今想做的……无非便是故意。
故意恶心人的把戏罢了。
既知晓了姒琹赟对她的心意,一向对姒琹赟恨得只怕不得啃其骨啖其肉的姒琹灏又哪里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恶心人最好的法子不便是伤害其最珍视之人?
也正因如此锦甯才笃定不移,这些人不敢也不会动她,毕竟比起杀人,视若珍宝的宝物被玷污才令人痛不欲生。
遑论她的父亲可是顺文郡王。禾致远对皇帝有大用,皇帝就算原本对顺文郡王宠爱嫡女的传闻不以为然,在当初下旨赐婚忈王时禾致远跟他的一席对话后也该知道了,如果不想贸然触碰禾致远的逆鳞,就不能杀死她。
女子的贞洁再重要也顶不过这一条命,只要她的命在,禾致远再如何也不会反了天去。
她忽然有些无趣地掀开眼帘瞥了眼漆黑的窗外,黑沉沉的,映在她根本看不清深浅的乌黑瞳孔中,就像没有痕迹一样。
一切都在按她铺好的路在走,原本该有的兴致,趣味却逐渐消失了,只剩下乏味,冷淡。
一开始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仿佛生了自我意志一般,在费尽心思地捣乱,打断她的计谋,尝试与她抗衡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情呢?可笑,平淡,被挑衅所激发的恶意皆有之,可那零星差点被忽略的兴味却在如今又清晰浮现了出来。
但是你瞧,没有东西可以抗衡她的。
更何况那种东西本就不存在,只是臆想罢了。
锦甯长久凝视的双眼倏而晃了下,轻柔地扇了扇睫羽。
她的计划根本不是一件两件甚至十几件意外可以打乱的,因为任何事都一步一步精打细算好了,每一步都随时留好了无数条后路以确保万无一失,世上哪里有什么简单的万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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