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怀里不知道掏出了个什么东西,趁无人注意飞快从那挂满流苏缨穗的帘子中掷进骄里,锦甯被轻砸了一下,微怔地将那东西拾起,却是个锦囊。
“说好的,阿姐要顾好自己。”
锦甯听见那马蹄声有些远了。
“哒哒…哒哒哒……”
禾锦垣的声音也远了。
“这是阿弟,此生唯一的…夙愿。”
那马蹄声消失了。
锦甯敛眸,垂首将那锦囊解开瞥了两眼,里头塞满了银票,鼓鼓的一大包约莫手掌大小,不知塞了多少,她系上锦囊塞入衣袖。
倒是有心。
少顷,骄子停下了,缓缓落地。
随行的喜娘忙赶来搀扶锦甯下骄,两排开路的大红灯笼立于两侧,待禾锦华也下骄了,喜娘才搀着锦甯挪动脚步。
“且慢。”禾锦华出声,笑道,“姐姐,按理说,该是妹妹先一步罢。”
气氛倏地一静,连鸣奏也停下了。
锦甯微微侧首望向她,隔着两层嫣红的纱布,二人却分毫不差地对上目光。
锦甯眉眼轻轻一弯,却是但笑不语。
禾锦华见她不语哼笑一声,搭着喜娘的手正要抬脚,一旁却传来一道轻笑。
“长为先,禾二小姐想必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罢。”
姒琹赟翻身下马,缓缓走到锦甯身旁,望向禾锦华微微一笑,“二小姐为次,自是该尊长在先。”
禾锦华的眸光猛然一凛,森凉地射向姒琹赟。
这句话显然是在狠狠地扇她巴掌。
分明是今日大婚,姒琹赟却唤她“二小姐”,可偏生却因着还未拜堂,这句话也愣是挑不出错来。
禾锦华咬紧牙关,闭了闭眼不去对上男人的目光,心头莫名一冷。
良久,她睁开眼望向锦甯,低低笑了声,“姐姐…好手段……”那嗓音低不可闻,纵是连姒琹赟也未曾听得个十成全。
他眸光微凉瞥了眼禾锦华,淡声道,“乐起。”
奏乐又响起,锦甯适时搭着喜娘的手小心跨过火炭盆与马鞍子,踏上红毡。
才落脚,便发觉姒琹赟竟一路随行在一旁。
锦甯低眉侧眸,轻望他一眼。
这可不仅仅是当众扇二妹妹一个巴掌了。
她骤然开口,嗓音极轻地似是笑了声,“你如今,又是何必。”
姒琹赟脚步猛然一停,只顿了一瞬,又仿若毫无异样地缓步而行。
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那一瞬,他痛得甚至…迈不开那小小的半步。
好像那日。
姒琹赟忽觉头一晕,腿突然疲软得厉害,他强撑着又迈开一步,眼前似是又出现了叠影儿。
好像那日…他仿佛又尝到了那股腥甜。
他将指尖刺入大腿,脑袋的嗡嗡响终是好了些许,他狠狠地扣着大腿的血肉勉强稳住脚步,侧首望着那被盖头遮住的女人生生扯出一抹笑。
“本便该如是的,哪来的何必。”
姒琹赟知道她看不到,可他如今脑海中空空一片,心中确是满满欢喜。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好疼。
他只是想着,也许他笑一笑,她或许就也会笑一笑了。
指尖用力去掐,姒琹赟微微回神,嘴角想向上提一提,却是如何也上扬不了。
他怎么笑啊,他怎么笑得出来啊。
那是他自己造的孽,没有资格,乞求她的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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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暗,锦甯的盖头早便被全幅妇人给掲下了,二女同嫁本便不尴不尬,自是行不成挑盖头的。
宝念与珠忆二人眼眶红红的,却是为自己殿下委屈万分。
“殿下不若如今便歇下罢。”珠忆小心翼翼,“今日折腾了大半天,殿下身子骨弱,该是累极了的。”
宝念出声道,“王爷未归,殿下又怎可歇下?”
珠忆张了张口似是不平,却终是按捺下来不再说话。
白嬷嬷轻叹,端来几块凉糕对锦甯道,“殿下,今日也不便进膳饮茶,委屈您了。”
锦甯抿起嘴角笑了笑,柔声,“无碍的。”
她才捻起一块赤豆凉糕咬了小口,门口便传来声响,锦甯将凉糕放回小蝶内便起身去迎。
门乍然被推开,姒琹赟身姿清朗,身上却是一丝酒气也无。
锦甯顿下脚步作揖,“王爷。”
姒琹赟侧身避开,低声道,“起来罢。”
锦甯起身又福了福,缓缓跟上他。
白嬷嬷将头埋得更深,轻拍了拍宝念珠忆,三人默默退下。
气氛沉寂,二人对坐却一语不发。
良久,锦甯起身,垂首走至他近前,福身,“妾身来侍候您安置罢。”
姒琹赟静默良久,锦甯正要作揖告罪,却被他猛地环上腰倾身压在床上。
姒琹赟没说话,他只盯着她看,仔仔细细地看。
那攒着百合花围的楠木拔步床大的可怕,怔怔然间,他只觉掌间的腰身竟细得似是一折就断了,她那洗净铅华的面容竟苍白得惊人,没了艳色加身,羸弱得令人心疼。
姒琹赟倏地起身,靠在床柱上,“抱歉。”他浅淡笑了笑,不知为何,面色竟异样地煞白了起来,“我…不会动你。”
锦甯抬眸去望他,竟见他不知从何处拿了把匕首划在手臂上,霎时间浸出一片血红,低落在那床榻正中的白喜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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