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梦笛大怒,呵斥了下人,见纪初霖云淡风轻,便笑问:“纪公子不生气?”
“那是你家的仆人,在汴京这种豪门望族云集的地方,别人说一句我就生气,怕不是迟早有一日会被活活气死。人们都说众生平等,但每个年代有每个年代的要求,偏偏这个时候就不是众生平等,谁让我站不到高处?”
“纪公子果真有趣。”
午饭后杨梦笛拿出写好的话本。故事是纪初霖讲的,杨梦笛根据自己的兴趣略做了一些改编。
纪初霖看过杨梦笛写的话本,文辞通畅,感觉比隐林写得通俗易懂不少却又总觉得差了些什么。思索了许久终于有了头绪,便问春和在纪府的时候最不喜欢谁。
春和一时想不到。
纪初霖指了指自己,“和你的为夫我有关的女人,你最不喜欢谁?”
“紫桂姐姐。”春和又赶紧解释只是一开始,后来她就没有这样的想法了。
杨梦笛不解这纪初霖究竟想要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杨少爷你的故事中差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谁?”
“恶毒女配啊!亲!”
杨梦笛瞪着纪初霖,满是不解。
“我的意思是,杨少爷你最好改改文中人物的性质,加一个身份地位高于女一号,脾气也比女一号好,长得也比女一号好看的那种,,偏偏书中的男人就是只喜欢女一号,还爱得要死要活的。这才是女人喜欢的故事!”
“何为女一号?”
“就是文中的这个,最重要的角色。”
“这样。本少爷有一事不知。”
“说。”
“既然有个女人地位、身份、财产都比你所说的那个女一号好,相貌、品行还更好,为何书中的男子不要那个什么都更好的女人?”
纪初霖:“这个……似乎言之有理。但——反正我妈看的电视剧中都是这样写的,我妈这样给我讲的。春和,你喜欢那样的女人吗?”
“若是什么都比春和好,那相公就将那位姐姐带回来做妾室好了。春和担心照顾不好相公。”
纪初霖无言。
杨梦笛捂着暖手炉笑道:“本少爷也觉得不妥。若是平民女子自然喜欢这种故事,但若是皇亲贵胄听见这样的故事只会觉得可笑。”
若有所思,纪初霖被抢白后却倍觉欢欣,有人在一旁协助都是好的。
“话本写出后需要本少爷家的尚书老头找人刊印吗?”
“我没想过出版成话本的事。”纪初霖直言出版成话本劳神费力,雕版印刷费财费力,而一旦出版就会被所有说话人使用,他们几个反倒赚不了太多。
“我相信你杨少爷也不会看重几十贯、几百贯钱。资本主义财富的最基本积累靠的是什么——垄断!”
杨梦笛却是浅笑。
“你懂我的意思?”
“不懂。”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是什么意思?”
“纪公子说的不少话本少爷都不懂。就像纪公子之前说的——想别人家的娘子,只是肖想,却得不到,初期略有些不悦意,习惯了也就好了。本少爷参与进纪公子的事自然是为了有趣,只望纪公子不要辜负本少爷的期待。”
“当然不会。”
说话间杨慨带着一行人从对面回廊而过。杨梦笛说那一群人都是朝中的权贵。
既然来了,杨慨带着那群人来他们三人吃饭的地方,那群人中有不少人都是纪慎的旧友。他们都知道纪家六少爷分外聪慧,问纪初霖为何不考功名,纪初霖也只能说自己得了一场大病。
众人一阵唏嘘。
一位面露威仪的年老男子走来,杨梦笛介绍说这位是当今太尉李琛。李琛对纪初霖上下打量,频频点头,忽然问他是否成亲。
纪初霖牵着春和的手介绍说这是他的娘子。
“纪慎那么心高气傲,竟然会给小儿子娶一个秀才的女儿。”
“秀才的女儿多好,又听话,又会做饭,温柔体贴,长得还挺好看。”
李琛上下打量春和,不言不语离开。
杨慨赶忙跟上。
送别时,纪初霖在那群人中看见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那是一位中年人的眼睛。
那眼睛是琥珀的颜色,只是那琥珀色的眼眸不像鹿归林那般清透,像是被多人辗转把玩过般浑浊,只有在说起钱财和地位时才会透出光来。
纪初霖问起那个人。
“那是陆隐陆大人,是本少爷家的那位老爷的直属部下。不过本少爷家的那位老爷却对这位下属礼貌不少。”
“为什么?”
杨梦笛用扇掩面,细声道:“因为他岳父和本少爷家的那位大老爷平级,都是从二品。纪伯父在京城的时候是翰林,正三品。本少爷家的老头子常说你爹若是不辞官,怎么也能做个从二品。只可惜你爹相较做官似乎更喜欢在小城里做一个闲散富人。本少爷家的老头子若是有纪伯父一半的自觉,本少爷的日子也不会这样难过。”
纪初霖不出声,只是笑。
他不能彻底理解杨梦笛,却也约略知晓杨梦笛的恼怒。
春和却是不懂。“尚书的公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身份,杨少爷真就这般厌恶?”
“不同人自然有不同的难处,却也说不上谁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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