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多了,我掉下去跟你要不要没什么关系。”陆星沉说,“要是不给你就不用掉下去,我一定让你自生自灭。”
驰野更难受,像有锤子在击打,他从小到大都是个混账,一点不在意别人感受,可这时候却难受得不得了,他想起了四年前和今晚的花园,又想起了陆星沉现在还在为他这种人考虑,泪珠子啪嗒啪嗒地落:“对不起对不起,我长这么大只觉得对不起陆哥你。”
“四年前要不是我因为心眼小,嫉妒校花喜欢你,在你打人后故意找律师给那孙子撑腰,陆哥你也不至于遭一回罪。今天晚上我还和他们一起说陆哥你的坏话。”
陆星沉语气很和善:“没关系,我不记仇。”
“我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
他又问:“当初我怎么报仇的?”
“您把我打了个半死,又传了消息给我爸,让我爸又把我打了个半死。”
陆星沉恍然:“是你啊,我记得我还告诉了你对头你勾搭了他女朋友。”
“是您告诉那龟儿子的?”
“嗯。”陆星沉含笑说,“我还告诉了教导主任,上次校内飙车把他停在楼外的小电驴给撞了的人是你。”
驰野一脸麻木,“您还做了什么,一道说了吧。”
“还举报了你们违法赛车。”
“跟您作对,是我这辈子干的最愚蠢的事。”驰野由衷说。
“我就当是夸奖。”他在夜风中含笑说。
“咔擦!”
支撑着陆星沉的树枝又断了一根。
四周突然静了下来。
陆星沉突然开口:“你别过来。”
“方令斐,方影帝。”
方令斐没有出声。
陆星沉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听力一向很好。”
他说:“我听见你挪动的声音了。”
“咔擦!”树枝又断了一根,剩下最后两根摇摇欲坠。
方令斐摸索着树干匍匐,不顾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艰难地一点一点往陆星沉的方向挪。
1号:【其实宿主不用担心,命运之子只要气运无碍,摔下去绝大多数可能不会出问题,何况这还是一个有神秘力量的世界。】
【你也说了,只是绝大多数可能。】
1号想说剩下那一点可能发生的概率不足万分之一,但它看着指甲流血,全身多处受伤,仍旧在往那边爬的辅助者,选择了沉默。
陆星沉说:“驰野,准备接住。”
他找了一个好点的支点将身体暂时固定住,没有管树枝经受不住重量产生的轻微颤动,轻轻念道:“1、2、3——”
他将缠着树枝的手帕抛了过去。
没有对准驰野,而是对着驰野头顶的一个树杈,他技巧实在很好,就算有风做阻力,中间隔着那么多枝叶,依旧稳稳地抛到了那里。
驰野顺着动静取下手帕,浓郁的血腥味充盈鼻端,他又想哭了。
方令斐仍旧在挪动。
陆星沉耳边准确地捕捉到身下树枝不堪重负的声音,他甚至可以想象到树皮包裹下的纤维是怎么一丝一丝崩开,直到完全断裂。
他无奈地说:“你很了解我,就该知道我不喜欢欠别人。欠钱欠人情尚且不舒服,更别说欠命。”
“我不大想欠你一条命,所以你记得好好活着。唔——”他带着一点玩笑说,“就算要死,也别死在这里。”
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接连的“咔擦”两声,陆星沉直直落了下去。
第29章
四周阴冷的风在四周刮起,空中响起桀桀的猖狂大笑。下坠的时候,陆星沉看见半空中死死盯着他鬼影咧开嘴,笑得猖狂。
恍惚间,他想起了四年前精神病院那三个月,觉得现实可笑。
四年前,他大学的最后一年,原本只是极其偶然才出现一次的幻觉陡然加重。
他控制不住地精神紧绷,努力压制自己突然变得孤僻暴躁的脾气。但那时候,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四十多岁的人。
陆星沉记得,十七年前的初夏,栀子花将要盛开的时候,收养他和他相依为命的老乞丐捡破烂的时候遭到了毒打。
因为捡瓶子的时候挡了一个小混混的路。
陆星沉那时候六岁,跟在老乞丐身边,被打的时候老乞丐将他牢牢护在身下,被踹得身体痛苦蜷缩,也没有松开。
六十多岁的人,一生受尽颠沛流离,吃尽苦头,身体很差,在床上挣扎了两天,第三天的夜里去了,去之前求警察把他送到孤儿院。
五岁的陆星沉路过商店玻璃墙,电视里的人在谈梦想,他对老乞丐说他的梦想是好好读书,以后给他建个垃圾公司,让他享福。
六岁的时候,老乞丐死了。
民警帮忙办了后事,带他回来看老乞丐最后一面,他趁民警没注意,偷偷跑了出去。挨打的地方旁边有个花坛,他将自己藏在花坛里,从清晨等到夜晚,终于等到了呼朋引伴,吆喝着走进迪厅的小混混。
他又在花坛里蹲了很久,久到路上没了车,所有商店都关了门,那个小混混从迪厅出来。陆星沉悄悄跟着他,隔着很远的距离,注视着那个人回家。
六岁的陆星沉知道自己自己很弱小,他甚至不知道该怎样为老乞丐报仇,但没关系,他想,我会长大,我一定会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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