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说:“陆星沉,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今天晚上的问题,你再回答我一次吧。”
陆星沉无奈:“你为什么揪着它不放?”
“大约是为了死得安心,免得一口气咽不下去?”
驰野哆哆嗦嗦:“方哥,您别说这话,我瘆得慌。”
陆星沉笑道:“怕什么,早死晚死不都要死?”
“所以你想现在就死?”方令斐不悦,“那你过来,我打死你。”
左边身体渐渐在丧失知觉,陆星沉没有表现出一点,含笑说:“那还是算了。”
“怕了?”
“不,是这个死法太丢人。”
“……你还是闭嘴吧。”
过了几秒。
“我在问你要答案。”
“不是让我闭嘴吗?”
“如果有一天我打死你,一定是因为你太过嘴贱。”
身体越来越冷,陆星沉叹气:“男人都像你这么善变吗?”
“你不是男的?你女扮男装还是什么时候去了泰国?”
“都没有。我只是为了说明,你为一个男人,特别善变。”
方令斐很气:“你别转开话题。”
陆星沉声音有些缥缈,如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来了的月色。
他说:“大约是傻病吧。”
“你没胡说?”
“没有呀。”话里带着笑,“你如果不相信的话,那就是疯病好了。”
这一次,方令斐没有再追问,如同刚刚生命时刻遭受危险,仍旧执着于一个答案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只是慢慢的,轻轻地问:“你以前就见过那些东西,对不对?”
陆星沉将咳嗽压回去,讶异地问:“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你说过,一切鬼怪,尽皆幻觉。”方令斐伏在树干上,喘着气说,“你可能不知道,你说谎,又或者想转移话题的时候,语气和平常不一样。”
“哪个平常?是四年前的平常还是现在的平常?都四年过去了,你不觉得这些东西也会变、会过期吗?”
“过期了吗?”
“过期了。”
“说谎。”
“你见过那些东西,对不对?”方令斐又问了一次。
陆星沉伏在树干上,仰起头,透过枝叶艰难地看夜空,他在夜风中轻笑:“对。”
驰野听不明白他们的对话,趴在树上保持安静。
“最早、”方令斐的声音顿了顿,“最早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
方令斐眼睛突然有些酸,他合上眼睑,藏住了一些东西。
他不再问。
陆星沉却开了口:“它怕我的血对不对?”
他也发现了那些鱼从不咬沾了他血的地方,也不咬他。
“对,比硫酸还好用。”
“你手上的干了吗?”
“干了。”
“干了的能用吗?”
“能,干了也是硫酸。”
“那就好。”陆星沉从裤子口袋里扯出一张手帕,按在掉下来的时候碰撞和擦出来的伤口上,然后折了一根树枝,把手帕系在上面,“和我们一起掉下来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驰野泪奔:“陆哥,我叫驰野。”
“叫什么不重要。”陆星沉顿了顿,喘了口气,“我的血对那只不知道是鬼还是什么的东西有点用处。你如果不想等会儿它过来的时候发现你没死补一推,就好好接住我丢给你的东西。”
“要是没接住。”他沉吟了一下,在驰野殷切的期盼中说,“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驰野都快哭了:“陆哥,天这么黑,我看不见啊。”
“怎么这么废。”
驰野吸鼻子:“我废我眼瞎,我实在做不到啊。”
陆星沉:“我看得到,一会儿我对准你丢,你的话,唔,听天由命吧。”
方令斐听着他们的交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股血腥味,他自己也受伤了,原本该注意不到的,可这血腥味太浓郁了,根本没办法忽视。
他仔细嗅了嗅,突然发现是从陆星沉那里传来的。
“你在哪里?”
陆星沉声音戏谑含笑:“在树上。”
自从闻到那股血腥味,方令斐心里突兀地开始焦躁起来:“我知道在树上,我是说在树上哪里?”
陆星沉不说话了。
驰野不敢出声。
这时候,寂静的环境中突然想起了一声轻微的“咔擦”声,是树枝承受不住力量,将要断裂的声音。
方令斐声音发颤:“你那里的树干怎么了?”
“没什么。”陆星沉语中带笑,“就是不大结实。”
“换个地方,你身手不是很好吗?赶快换个地方。”
“左边身体快没知觉了,换不了。”
“你换得了,以前你一只手也能打趴五六个人。”
“换不了,还有点冷。”
“怎么会冷?”
“大概是失血太多了吧。”
“好了,要问以后再问,先干正事。”他道:“姓驰的那个,我数三声扔,注意接。”
驰野听着他们的话,大概是今晚连惊带吓,唯一始终从容自若的人现在却性命危在旦夕,他眼泪突然喷涌而出,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抹了把脸,他说:“我不要了,不要了,陆哥你别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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