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再回想昨晚的场景,穆采感觉自己面上蒸腾着热气,就连暴雨过后带来的凉爽也无法将他吹得更冷静些。
他完全没有思考另外一个当事人现在在哪儿,又在干什么。
神谕祭司正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寝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穆采转头望去,就见一名神侍者慌慌张张地跑进他的卧房内。对方的面色十分焦急,努力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思:“神谕祭司大人,君主号令军队,协同忒弥斯大人往神庙的方向来了!他们说,他们说神明大人是恶魔,要除魔!”
……
柏修斯现在的心情极为恶劣。
他原本正守在心爱的采采身边,看着对方恬静的睡颜,期待着心上人一睁眼就能看见自己。结果魔神还坐在神庙后殿深处的寝宫中时,就听见远方大地上传来马蹄踏在地面的震动。
方向直指这座名为“贞女”的神庙。
一听就知道不怀好意。
而且似乎还是冲着他来的。
柏修斯坐在轻纱幔帐围着的床边,隔着好几里地听见那万众合一的军.队的呼喊声:
“斩除恶魔,守卫祭司!”
“斩除恶魔,守卫祭司!”
“……”
魔神听到这震天动地,群情激昂的呼喊声,只觉得可笑。
这群乌合之众竟然妄想分开他和采采?凡人的力量怎可与神明相提并论!
耳听着声音越来越近,几乎快要到神庙的位置,柏修斯背后巨大的蝠翼搧动了一下。
他们再往这边来,就连弱小的人类都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了。魔神不想让自己昨晚过度劳累的心上人被吵醒,当即就下了决定。
他出去会一会这群不自量力的凡人。
顺便看看是谁竟然有这个能力,能够看破他的伪装。
而现在,柏修斯为他一直以来的狂妄付出了代价。
魔神悬在半空中,头顶是长长的犄角,背后的双翼搧动着,巨大的蝠翼几乎遮天蔽日。
尽管在底下的凡人眼中,柏修斯此刻展露原型,气势惊人。但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现出原形是因为他被逼得不得不现出原形,连用来遮掩自己形貌的伪装都无法维持了。
魔神直到这时才承认自己的确是小瞧了底下的这两个人类。
忒弥斯手握祭司权杖,抬起的一双眼睛里,瞳仁的色泽在阳光下如同熔化的黄金。他紧紧盯着高空之上的魔神,权杖在地面上重重地砸了一下,高声道:“进攻!”
地面上的士兵们立刻骑着马,如同洪水一般涌动起来。他们手持燃着火焰的弓箭,从各个方向向着天空之上的魔神发射着箭雨。
柏修斯忍不住想笑。
看来不仅仅是他有些撑不住,底下的人类也已经黔驴技穷。这些凡人的木质箭羽能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还不如底下那位觊觎他采采的金眼人类方才的法术来的伤害多。
魔神之所以会成为魔神,而不是真正的神明,就因为他们通常代表着某一种原罪。柏修斯的原罪就是狂妄,他曾经在这上面栽过好几次跟头,而今依然不记得这个教训。
柏修斯一对蝠翼搧动起狂风,瞬间将射来的箭雨尽数打落,有的甚至以极高的速度反打回去,将射箭的士兵从马上击落,无声无息地就栽倒在地上。
当狂风停止,人马尘埃落定的时候,悬在天空中的魔神黑沉沉的眼眸望向地面。他举起手,准备和这群不自量力的人类做个了断。
这次柏修斯虽然损伤不小,却同时也让他发现了一些问题。
比如底下那位金眼人类,拥有著明显不应该属于人类的力量。他在和对方较量的时候,察觉到这股力量虽然表面看似与他的南辕北辙,实际上其实与他悉出同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柏修斯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也就不想了。
反正等底下两个人倒下后,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查探了。
毕竟尸体是无法反抗的。
魔神狂妄地想到这里,背后的蝠翼搧动,准备降下最后一道雷霆。
然而他刚准备举起手,就发现自己的行动受到了限制。
一股强大的力量束缚住了他。
柏修斯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道道细细的,肉眼几乎无法探查的泛着金光的线密密麻麻地缠住了他,几乎将他全身上下都缠进了一个金色的茧内。
他愤怒地朝下一望,就见那被自己吹得东倒西歪,人仰马翻的凡人们竟然组成了一座正泛着金光的法阵。
是那个金眼人类!
法杖之外,忒弥斯握着祭司权杖,瞳仁如同流动的黄金,脚下踩着一个光阵,正源源不断地向着前方金色的大阵传输着法力。
忒弥斯年纪很轻,只有十六岁,这还是头一回进行如此巨大的围剿战。一个人的法力供应这么大的法阵,憋得忒弥斯的脸都红了。
他的双眸金灿灿的,几乎是从牙缝里压出来一句话:“君主!就是现在!朝着恶魔的眉心方向,那里是他的致命点!”
魔神万万没想到这金眼人类的眼睛竟然这么厉害,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弱点所在!柏修斯再转过视线,就见地上的人类君主举起了弓。
那道弓极高极大,弦上的箭更是让魔神瞳孔一缩。
耀眼的金色箭头,雪白的尾羽上凭空燃着一束不灭的火光,抵在弦上乍眼看去,彷佛一只被火焰包围的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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