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威廉看他,高个子的普林斯顿学生兴奋的又把自己的问题问了一遍。
“不。”威廉很干脆的回答他说:“我不是威廉·布兰德利,我是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
高个子听到这个回答有点儿懵。
普林斯顿学生的目光从威廉脸上扫到别处,又扫回来,再扫到对面,又是一声惊呼:“约翰·纳什教授?”
听到有人认出自己,约翰·纳什停下用餐,他抬起头打量高个子,目光比之前亮了一点,声音也比之前与威廉谈话时大了一点:“你是数学系的?”
约翰·纳什的表情,像是非常期待这是一名数学系的研究生,并且对方接下来就要拿着一道解了很久的数学难题来求教他一样。
“我,不……我不是,我是学经济的。”高个子连忙摆手,无意间看了威廉一眼,突然想起他那句“我是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的委婉拒绝,从脖子到脸瞬间红了红,丢下句“不打扰你们了”转身立刻跑走了。
威廉亲眼看到约翰·纳什眼里的那点亮光像是火苗一样突然熄灭了,老人又恢复到了之前那副一动不动、沉默无语,像是迷失在自己思绪里的模样。
扫了一眼对方面前的空盘,威廉提议:“纳什教授,我送您回图书馆?”
约翰·纳什缓慢而又沉默的朝威廉点点头,站起身,蹒跚的朝餐厅外走去。
……
数学家保罗·哈尔莫斯曾说过:“天才有两种类型,一种就像我们大家一样,只不过更加卓越,而另一种就明显具有非同寻常的智慧的灵光。我们都能跑,其中一些人可以在5分钟里跑完2千米,但是我们中间绝大多数人根本不可能取得足以和巴赫伟大的G小调格曲媲美的成就。”
约翰·纳什的天才无疑就属于后一种,而且是最为神秘和古怪的类型。
威廉和对方行走在普林斯顿校园里,敢和纳什打招呼的人并不多,哪怕有人认出他们,也是用崇敬的目光看上一眼就走开了。
这和哈佛校园里的情景不同,哈佛也有不少教授是诺贝尔、普利兹克、菲尔茨或图灵奖的获得者,他们毫无疑问也是天才,而哈佛的学生在校园或图书馆里见到这些教授,总会很恭敬的打上招呼再走开。
不过当威廉看到那些没有问候纳什的学生,在遇到其他教授时却用很礼貌的语气打招呼后,他明白了这不是普林斯顿和哈佛之间存在区别,而是纳什和其他人之间存在区别。
或许这正是经过艺术加工的传记文学与现实生活的区别,在传记里,凭借意志力治愈了精神分裂症并获得了诺贝尔的约翰·纳什是一个最终的胜利者,他的一生富含极大的传奇性,但此刻站在威廉面前的,则更像一位熬过了三十年精神折磨与清苦生活,仍没有摆脱阴影的孤独老人。
陪伴纳什熬过精神疾病的艾丽西亚其实早就和他离婚,纳什一直是以前夫的身份受着对方的照顾,两人生育的儿子也遗传了纳什的精神分裂症,病情很不稳定。
在约翰·纳什身上,威廉真正的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天才的孤独。”
世界看似重新的接纳了他,其实他们接纳的东西并不多。
纳什会在意这些么?
从约翰·纳什的表情上,威廉看不出来,但从西尔维娅·娜萨的描述“纳什的理想是出人头地,成为受人尊敬、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以及纳什患病后的幻象来看——不渴望得到他人重视的人不会幻想自己是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的——威廉大胆猜测,几十年来,其实纳什从未停止过对名利和地位的渴望。
不然纳什不会同意西尔维娅·娜萨为他写传记,不会同意传记电影的拍摄,更不会同意威廉今天的拜访。
就快走到图书馆了,威廉的拜访时间已经超过了四个小时,这其中的大部分时间两人是用沉默度过的,正如之前为纳什引见威廉的普林斯顿校长所说的那样:“纳什教授只有在跟人讨论黎曼猜想的时候话才会稍微多点,可惜你并不是数学研究生,布兰德利先生,如果受到怠慢了也请见谅。”
威廉到没有觉得受到怠慢,虽然约翰·纳什和他见面之前想象过的的确不一样,不过利用没有交谈的时间,威廉一直在观察纳什,试图从如今的饱经风霜上找寻对方年轻时的模样。
就在快要走到目的地时,威廉突然发现两人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一个人,正是之前在高等研究院餐厅里见到过的高个子普林斯顿学生。
威廉站定:“纳什教授,我能和您合个影吗?”得到对方缓慢的点头同意后,威廉转身朝高个子年轻人招手。
高个子的普林斯顿学生先是一惊,观察出威廉似乎没有想责怪他跟踪的意思,才磨磨蹭蹭的走了过来。
“能帮我们拍张照片吗?”威廉看着对方胸前的数码相机和普林斯顿校报记者证说:“除了卖给八卦杂志外,照片你可以用作他途,只是请洗出来后分别寄给我和纳什教授一人一张。”
高个子没想到还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立刻爽快又兴奋的答应了。
约翰·纳什非常罕见的主动提出要在数学系所在的范氏大楼前合影,那栋用红砖与石板砌成的新哥特式城堡塔尖耸立,塔内的人曾经、或者至今仍代表着人类智慧的顶峰。
在威廉保持微笑,约翰·纳什也逐渐将嘴角勾起笑容的弧度后,快门按动后的“咔嚓”一声,将此刻定格成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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