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虽然加入战局的人多起来,却并没有什么拔尖的高手。胭脂鬼左闪右
闪,更是有意无意地拦了不少兵士的路。
顾星逢心神领会,在胭脂鬼靠近自己的时候,朝她胸前拍了一掌。
这一掌只用了不到三成功力,将胭脂鬼打得痛呼吐血,踉踉跄跄后退好几步。
胭脂鬼站稳后,却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雪妖咒术,解了。
同一个雪妖的咒术,在同一个人身上,只能使用一次。从此她胭脂鬼再也不用忌惮圣主,可以放手一搏了。
人影憧憧,鹿时清往前冲,顾星逢持剑断后,终于带着裴戾离开了天镜峰。
裴戾两条腿已经不复存在,金光像是长了腿的剑刃,在他身上攀爬,所到之处,铜墙铁壁似的皮肉竟是一片片碎裂,落入海中。他这皮囊早就死了,并不觉得特别疼,只是感到意识越来越模糊。
他勉强睁开眼,看清鹿时清奔向之处,正是玉关峰方向,忙道:“师尊,别去……”
鹿时清脚步一顿,滞在半空:“为何?”
“玉关峰撑不住了……快走……”
顾星逢沉声问:“司马师叔何在?”
“死了。”裴戾面露悲戚,“被白衣人……化成飞灰……”
鹿时清仿佛受到当头一棒,喉中很快涌出酸苦之意。
沧海一境命在旦夕,他身为师辈,居然不能及时赶去营救。一片硝烟与狼藉的玉关峰就在不远处了,不见一个尸体,全是白灰。鹿时清脚下一个踉跄,险些从半空跌下去,顾星逢连忙托着他二人落在礁石上。
此时尚未破晓,海浪在昏暗的夜色中汹涌。
裴戾胸部以下,尽皆碎裂。他撑着最后一口气,飞快地说道:“我命俯云带着难民下山,常松涛正在追他们……师尊,你们还是去……”
鹿时清心里焦急,一方面揪心沈骁,一方面又想知道姚捧珠和其他弟子的下落,可一开口,却是哽咽着问:“怀虚,别说了……你疼不疼?”
裴戾本能地应道:“不疼。”
他还想如往常一般,洒脱地摆摆手。抬起来却发现,腕上什么都没有,手也碎裂了。
离开天镜峰的一路上,鹿时清和顾星逢一直试图帮他抵抗金光,却发现于事无补。他们的灵力微不足道,根本抵不过裴戾身体碎裂的速度。
裴戾笑了笑,“师尊别担心,真的不疼。就是怪可惜的……你说我二十三年前死在树林多好,如今弄得死无全尸。”
鹿时清也跟着笑,眼里却落下泪来,“怎么会可惜,你英勇得很,救了我和星星。”
“说的也对啊……”裴戾吸了口气,他已经碎到心口,终于疼得忍不了了。
顾星逢蹲下来,望着他道:“谢谢你,师尊。”
“谢我什么?”裴戾忍着痛,调侃,“谢我以前打你骂你,不给你饭吃?下辈子……你们可千万别再遇见我这种恶人了,太倒霉。”
鹿时清摇头,涩声道:“下辈子我还做你师尊,一定不让你走上邪路。”
“好。”裴戾应得很快,他看向顾星逢,“到那时……”
鹿时清问:“如何?”
裴戾裴戾本想说,到那时,他绝对会取代顾星逢,成为鹿时清真正的道侣。可是这些都是废话,除了给活着的人添堵以外,别无用处。
比起这些,他更希望没有来生,鹿时清和顾星逢能够长存于世,永远安康。
裴戾还有余力,却闭了嘴,只静静看着鹿时清和顾星逢二人,身体终于碎裂到脖颈,他闭上眼,最后一点残躯在鹿时清的怀中碎裂消散。
无论鹿时清好不好奇,也永远没机会知道,裴戾最后的这点想法。
轰隆一声巨响从天镜峰方向传来,鹿时清擦了一把眼睛,回身隔着海峡望过去。东面天际泛出鱼白,清晰可见天镜峰正殿前两根高高耸立的柱子从根部断裂,仿佛失了生命的尸体,无助地往一边倒。
耸立东海岸千年的日月同生柱,塌了。
顾星逢一把拉起鹿时清,“必然是万妖王怀恨在心,在破坏天镜峰。”
裴戾刚死,天镜峰又遭此横祸,鹿时清却强令自己不能陷入悲伤痛心的情绪中,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比悲伤痛心重要的多。
他跟随顾星逢往安置流民的山前而去,顾星逢声音低沉,一字一句道:“是我害死的师尊。”
鹿时清愣了愣,“星星何出此言?”
“是我放他进来的。”顾星逢望着幽深虚空,“我想借力打压长生界,想证明他的话是真是假,我给了他机会。”
“他是你唯一的族人,自然要谨慎些。”鹿时清心里泛起阵阵隐痛,“他们不是善类,今日就算不是怀虚,明日也会是别人……你没有害死怀虚,是圣主对不起你。”
顾星逢眼中隐见血丝,目光坚定起来,“我要他们加倍奉还。”
鹿时清隔着风声听见这话,不由想起从前的顾星逢。
那时顾星逢虽然背负血海深仇,却从未将报仇的话语宣之于口。此时他却决绝地说出来,仿佛踏上了不可回头的路。
鹿时清重重点头,“我也要。”
山下沟壑纵横,乱石横铺。
一众流民被困在兽径上,周遭灌木丛生。沈骁带领残存的各峰弟子,挡在流民身前,一脸戒备地望着山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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