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时清摇头:“司马家主,望子成龙是人之常情。但你要清楚,那是你的愿望,不是无殊的,他未必能完全按照你的意思去做。”
顾星逢冷声道:“为非作歹,残害生灵。长生界若是这种货色,飞升有何意义?”
裴戾跟着道:“况且听他话里的意思,从前飞升的那些前辈,莫不是成了长生界的平民?昔日在红尘界身居高位,倒去长生界做最低级的平民,那还不如不飞升。”
鹿时清不敢往深了想,“既然长生界也分三六九等,那就必会有压迫,有不公……所以,它和其他地方有何两样?不飞升,在红尘界照样可以潇洒地活很久。”
司马纪鄙夷地看他们一眼:“宁为凤尾,不为鸡首。你们在红尘界坐井观天,如今长生界一来,便是全灭的命。”
裴戾质疑:“我
们全力抵抗,难道就不能奈何红尘界?”
司马纪像是听了莫大的笑话,微微抬起下巴,笑了两声,“抵抗?你们难道不清楚百里坞的下场?”
这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实,如今被他堂而皇之地说出来,有恃无恐。
司马澜盯着他:“父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难道百里坞的下场都不能让你清醒?”
司马纪淡淡道:“为何要清醒?这里面也有我的一笔功劳。”
众人吸了一口气,关乎到几千条人命,气氛一时凝重。
顾星逢却轻飘飘的开了口,“你一介凡人,有何本事?”
司马纪被这么一激,果然沉不住气。“我虽是凡人,却被常掌门器重。否则你以为我终日游历四方,是为了什么?就是要帮常掌门掌握天下动向!”
鹿时清紧接着追问:“就算如此,可什么样的动向,能让常掌门杀死百里坞所有人?”
司马纪微微一笑:“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程肃曾去屠戮宋家满门,那日随他前往梅花洲的,便是我。”
鹿时清沉吟:“这个……却是从未听宋家兄弟说起。”
“他们当然不知道我是谁。”司马纪道,“那日我蒙着面,亲耳听到宋灵琪临死前,说出极乐卷轴四个字。我凭一己之力,说动程肃动手,又将在宋家目睹的一切告诉常掌门……这不算本事?常掌门可是满意得很呢。”
鹿时清和顾星逢对视一眼,当下全明白了。
为何司马纪会出现在百里坞,明着似是为程肃出谋划策,可出事之后却又躲得一身清净。只可惜程远不济,恰好撞见寻找胭脂鬼的西山王,死在了他的手中,让司马纪有机可乘,酿成宋家一门的命案。
司马澜一直在听,整张脸仿佛陷入阴霾中。
却听司马纪忽然问他:“无殊,我讲述长生界种种,你理当受到震慑……如今跟我离开,还有机会。”
无视司马纪近在咫尺的剑锋,司马澜转过身去,唤道:“恒明,有件事想拜托你。”
顾星逢道:“师叔请讲。”
“他终究是我父亲。”司马澜道:“你替我,拿下他们。”
司马澜本以为此番前来,能带走姚捧珠,履行对常松涛的承诺。没想到姚捧珠安然无恙,倒激得司马澜坦白心事,他自己却和丁海晏一道,被关进了海楼峰的地牢中。
对此,丁海晏破口大骂,海楼峰的弟子们战战兢兢,不敢近前,最后还是沈骁和天镜峰的弟子们把守。
而司马纪只是对司马澜说了两句狠话,但司马澜毫无波动,即刻和姚捧珠一起离开。司马纪便安静下来,并不慌张。
如今鹿时清等人正在商议如何将他二人妥善处置。丁海晏心里着急,不解司马纪为何能够稳如泰山。司马纪盘膝坐着,只和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明日便知。”
次日,姚一成下葬。
姚捧珠望着墓地上那多出来的一抔坟包,心绪如同潮涌。
鹿时清知道她父女情深,舍不得离开,又见司马澜在一旁守着,便对顾星逢和裴戾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对姚一成象征性的道了个别,方才离去。
此时无人,姚捧珠方才开了口:“师叔,那日你要我爹放心时,是不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是。”司马澜道,“我本想挑个好日子慢慢和你说,却不料……”
姚捧珠笑了笑,“现如今,哪还有好日子。”
风气,吹动二人衣摆,荡起深蓝涟漪。司马澜缓缓点头,“你说得对……没有好日子了。”
姚捧珠转头看他,“师叔,我喜欢你。”
司马澜抬起眼睑,只惊喜了一瞬。姚捧珠毫无波澜的目光,让他一颗心悬了起来。“可是师叔,我爹死了,红尘界又乱成这样。我真的没有心情去考虑你之前所言……道侣什么的。”
“我知道。”司马澜忽而勾起嘴角,“如果是这样,我就放心了。”
姚捧珠不解:“什么意思?”
司马澜沉默片刻:“我父亲为虎作伥,我以为你会因此嫌恶我。”
姚捧珠道:“你是你,他是他,你若和他是一样的人,今日便不会站在沧海一境。师叔,我不骗你。每日一睁眼,我觉得天都是黑的,只想着一件事……除掉外敌。”
司马澜轻声道,“我知道,我们一起等。”
“等什么?”姚捧珠望着他。
司马澜语气坚定:“等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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