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那年纪啊,做她父亲都绰绰有余,嫌弃都来不及,偏还得装作深情。每次事后沐浴之时,她恨不能搓下一层皮来。
她曾觉得曲意逢迎皇帝是折磨,后来她才意识到,没有机会曲意逢迎皇帝的失宠才是折磨。
日复一日的蹉跎中,她以为自己认了命。可当她睁开眼,发现回到了还年轻的时候,她蓦然意识到,她根本就不想认命。
尤其她来得了一口灵泉,她更是认定了她携天命而归,过往种种,那不是她应该过的生活。
她依旧喜欢林修竹,但她却不再奢望与林修竹相守。
皇宫之中,真正有用的是权势。
那点情意,哪里及得上权势有用。
她暂时不想让林修竹入了皇帝的眼,他的飞黄腾达带来的是他和戴雨莺的光明正大,这依旧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所以,她截胡了当日秋狝时的救驾之功,将自己伪装成对皇帝深情不悔不惜性命的傻女人。
好歹在后宫中沉浮了几十年,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皇帝偏好什么样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她年轻而美丽,是后宫中头一份的绝色。
然后是戴雨莺。
那本是她的突发奇想——当初,林修竹因为她是皇帝后妃的缘故,拒绝了她。那么,若戴雨莺也变成了皇帝的女人,林修竹会怎么选?
……他选择护着戴雨莺,他选择帮戴雨莺争宠。
妒火一瞬间吞没了她的内心。
她就是要林修竹知道,戴雨莺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美好,值得他赴汤蹈火。她就是要林修竹从此无法人道,无论是戴雨莺还是其他女人,都不能再得到他。
她这一颗心黑透了,可她唯独没想要他的性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曦婕妤神情恍惚地坐在宫里,在看到禁卫军统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中时,她猛地起身,扑向了男人。她用力地抓住禁卫军统领的衣襟,目光灼灼,带着仇恨。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故意害死林修竹的!!”
禁卫军统领看着这个目露疯狂的女人,闭了闭眼睛,好半晌才道:“你太看得起我了。”
他是禁卫军统领,负责整个皇宫的安全,走水于他而言是大罪。即使他嫉恨林修竹,恨不能将他摁死在某个角落里,却不会拿着自己的前途性命去赌。
那一场走水,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趁着大部分的注意力被大火吸引走,纵火之人去了一趟皇帝的寝宫,留下了嚣张的言语。皇帝惊怒畏惧之下,自然要追究负责皇宫禁卫的他。虽没有罢官下狱,但他因此挨了五十廷杖,以儆效尤。
当廷杖落在身上的时候,禁卫军统领忽然想起来,那一日,他也是看着下身还流着血的林修竹被压在了青石地上,看着那廷杖一下一下落在他的腰臀脊背之上,看着他本就虚弱的呼吸越发如风中残烛一般,随时可能熄灭。
也不知是不是因果报应,同样的地方,他挨了五十廷杖。行刑人不敢下死手打他,但他依旧被打得鲜血淋漓,还得向着皇帝寝宫的方向叩谢皇恩。
他这一生忠于大宋,忠于皇帝,唯一的私心应在了这个女人身上,为了她做出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心甘情愿,但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问自己,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他看着曦婕妤充满仇恨的眼睛,又一次问自己:这到底值不值得。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背后鲜血蜿蜒,是廷杖留下的伤,也是他为这个女人沾上的无谓鲜血。
他已经变成了她的同谋。
***
“阿忻你且看着吧,那个禁卫军统领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京城外某处隐蔽的宅邸中,林徽末坐在一块红棕色的砥石前,手握一把长五尺的苗刀,一边沙沙地磨着刀,一边道。
“那人是无利不起早。”杨毓忻附和一声,然后撩起一点清水洒在磨刀石上。
磨刀擦刀是林徽末绝不会假以他人之手的活计,这是他从前使普通长刀时养出来的习惯。普通长刀承不住林徽末的刀意,用两次就卷刃,一没留神就断刀,刀在林徽末的手上就是个消耗品。后来林徽末有杨毓忻亲手为他锻造出来的长刀末忻,仙器级别,被林徽末炼成了本命法宝,但磨刀擦刀的习惯一直留了下来。即使是道侣,杨毓忻的工作就是帮他洒洒水。
从前洒灵水,现在洒普通清水。
想要上战场,林徽末总得有趁手的武器。这个世界顶头也就筑基级别的灵气,仙器末忻压根不会有表现的机会。于是,林徽末就花银子在这个世界里打造出一把苗刀来,现在磨磨刀跟它沟通一下感情。
林徽末略有一点心虚,毕竟,他的本命法宝沉睡在他的识海中,而在却在磨一把普通的苗刀,简直就像是偷情……呸。他的情是阿忻,跟末忻才没有这么复杂的关系呢。
他从前还握过菜刀,在厨房里给阿忻打过下手呢。
林徽末脑子里胡思乱想,却不耽误嘴上八卦系统任务者的爱恨情仇。
那曦婕妤和禁卫军统领都坑过原主,杀人不过头点地,托上辈子出演不少电影电视剧的福,林徽末搞事的能力直线上升。
“那人愿意帮曦婕妤,是因为他觉得有得偿所愿的那一日。”林徽末撇了撇嘴,“等他意识到曦婕妤心里压根不会有他的时候,就是他们闹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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