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床幕从床顶垂下,遮住床内风景。
北云珠眉头紧锁,豆大的汗水从白皙的额上流下。头不自觉的往两边来回转动,挣扎的模样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啊!”
诗云在内殿外守夜,突然听到北云珠的尖叫声,马不停蹄地往里面跑去。打开门一看,便看道月光下北云珠脸色煞白,冷汗淋漓,浑身哆嗦的样子。
“灯呢?”北云珠的声音微微颤抖。
诗云看向那不知何时熄灭了的油灯,手忙脚乱的将它点燃。然后跑到床前抱着北云珠安慰,道:“公主没事的……那只是梦……那都是梦……”
北云珠抱着被子,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也不管诗云说了什么,只一个劲的喘着气。
油盏上的灯芯已经燃了好半截,昏黄的烛光映着北云珠的脸毫无血色。只见好半响都未有反应的北云珠,突然抬起头,看着诗云,嘴上囔囔道:“我要花钰哥哥!我要花钰哥哥!”
诗云心疼的看着哆哆嗦嗦的北云珠,解释道:“公主,现在这么晚了,花钰已经睡觉了。”
诗云知道花钰现在肯定没睡觉,说不定就躲在殿里的哪个角落,就等着北云珠找他。可是诗云才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眼里花钰已经成了麻烦,瘟神的代名词。要不是这样从未生过病的北云珠为何会突然梦魇,甚至烧的神志不清?
虽然诗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看到花钰将失踪不见的北云珠抱了回来。那之后北云珠便昏迷不醒,夜里甚至还烧的神志不清。这件事诗云也没有瞒国主,本来国主都准备赐死花钰了,但因北云珠昏迷期间一直喊着花钰的名字,这事才不了了之。
北云珠才不管什么睡不睡觉,她只知道她的花钰哥哥不在身边,于是便开始了抽泣:“我不管,我要花钰哥哥……嗝……我要花钰哥哥……嗝……”
诗云看着哭的岔了气的北云珠,无奈的叹了口气,妥协般的往外走去。结果一出门就看到在门外面等着的花钰。看着身材瘦弱的花钰,诗云满腔愤懑都化为了乌有,只神色淡淡的说了句:“去吧。公主在找你……”
花钰依旧是面无表情,仿佛冰山上长年不融的白雪,拒人于千里外。只是这雪,在看到床上目光呆滞的北云珠那一刹,瞬间消融。
北云珠将被子抱在身上,将自己整个人都蜷缩起来,茫然的眼神,惨白的脸,让花钰一顿。
“花钰哥哥!”
北云珠看到走到床前的花钰,将被子一掀,赤脚踩在地上,然后一蹦,跳到花钰身上,不肯撒手。
花钰垂下眼,心中那一点点的仇恨“咔嚓”一声碎了。
花钰张了张嘴,结果什么都说不出来。随后花钰似是想到什么事情,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昏暗的烛光照在花钰脸上,那是一种怎样的美感,濒临绝望却又在默默绽放。
花钰将怀中的北云珠抱紧,神色凄凄,嘴唇嗡动:“公主……”
公主我只有你了……所以你千万……千万……不要不要我……
虽然花钰之前的日子过的猪狗不如,但至少那些欺辱他的人,最后都会被他悄悄教训回来。可是这一次……
公公在摇晃的烛火照耀下,那张扭曲的脸,那把泛着冷光的小刀,刻在年幼的花钰心中,再也抹灭不去。于是惊吓过度的花钰,除了那句公主,他竟是再也不能说出其它的话……
北云珠似是感觉到花钰在微微颤抖,她茫然的抬起头,问:“花钰哥哥……你怎么呢?”
虽然北云珠撞见了那个场面,但因为她年纪还小不懂那是什么,只觉得那个小屋,那个公公,还有那把小刀很恐怖。所以现下看到这么脆弱的花钰,北云珠她是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花钰没有回答北云珠的问题,只将北云珠放到床上,然后将凌乱的被褥扯开,动作轻柔的盖在北云珠身上,然后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
悠扬的曲子在殿内回荡,如雨点落在屋檐,似晶珠落到花盘上,悦耳动听。
门外的诗云靠在柱子上,看着满天繁星,思绪不知飘到了哪。突然一首隐隐约约的曲子飘到她耳边,惹的她脸色大变。
殿内的花钰全然不知门外的诗云带的反应,只在一直哼唱,直至北云珠昏昏欲睡。
“花钰哥哥……”
花钰看着闭上眼,手放在被子上紧紧跩着的北云珠,不悲不喜。
现在的他连应她一句都不能了……所以会被抛弃的吧?一定会的吧……
“别怕……等我长大……我保护你……保护……”
北云珠断断续续的梦话,突兀的在此刻响起。
花钰耳朵里哄了一声,似被尖针刺了一下,全身都有些麻木了,又如同寒冬腊月里春风入了心。
花钰深吸口气,手微微颤抖着抓起沉睡的北云珠的手,缓缓放进被褥里,眼神温柔,似是融了进了日光。
公主……你可要记得你说过的话啊……
因为北云珠惊吓过度,又只缠着花钰一人,北云觞便没有再追究花钰的责任。而北云褚他本以为花钰不过是自家小妹在外面随便救回来的,所以才会问也不问就将他丢给了宦官,哪想到竟然会被小妹撞见,还让小妹惊吓过度了!
北云褚心里那个悔啊……
更别说现在看到自家软萌的小妹都不缠着他,反而缠着那小子,心里别提有多醋!
花钰理都没理北云褚那嫉妒的眼神,只将坐在自己腿上的北云珠抱紧了几分。
北云珠察觉到腰间一紧,疑惑的看着花钰,道:“花钰哥哥……唔……”
北云珠还没说完就被花钰手中的糕点堵住了嘴巴。
北云褚讨好道:“珠珠到兄长这来,如何?”
北云珠瞪了北云褚一眼,哼了一句,不理。
虽然北云珠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她还是知道那件事是她兄长的不对,所以北云珠决定不理北云褚了。
北云褚自知理亏,见北云珠不理自己,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好珠珠,你告诉兄长是谁带你去那里的?”
北云褚真的很好奇北云珠是怎么找到那个屋子的,明明他都明令禁止不要让北云珠去那个地方,为什么她还能找到?
北云珠将花钰塞给她的糕点,仔仔细细的吃完,也不理北云褚,伸手抱住花钰,道:“花钰哥哥,我们回去。”
一听到这话,花钰就一手托起北云珠的屁股,一手抱着她,同样也是没理北云褚,径直走了。
北云褚坐在原地,风雅的喝了杯茶,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渐行渐远的花钰。
花钰抱着北云珠走在回殿的路上,石板路两边姹紫嫣红,蝴蝶蜜蜂纷纷飞舞。如此美景,可惜花钰视若无睹,他只看着怀中的人,微微一笑。
北云珠深褐色的眼瞳在日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她抱着花钰的头,然后凑过去,说了句:“花钰哥哥,我跟你说是个大姐姐告诉我的,不过……”
花钰心里一个咯噔,又听北云珠接着说:“那个大姐姐是我梦到的……”
话落,花钰转头,看着那个站在路边的少女……
段语书看着这么多名贵的花,被当做野草般种在路边,心里滴血。突然感觉到一道视线,便转身,疑惑地看着不远处的花钰。
须臾,段语书莞尔一笑,恰似繁花皆开,万物苏醒。
只见段语书红唇微启:“不气。”
花钰见到段语书的笑容,神色未变,又往前走去。
“这小孩……还挺有礼貌的嘛……”竟然还会说谢谢……
段语书看着抱着北云珠往前走的花钰,心里松了口气,要知道当初要不是她觉得花钰能看见自己,心里好奇,偷偷跟了上去,然后看到那一幕后,想方设法的告诉北云珠,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段语书手一伸,白净的手从花丛间穿过。见状段语书挑了挑眉,心想:没想到这次我竟然获得了入梦的能力,我这异能似乎……越来越不稳定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便已是三年。
因为北云珠对花钰的依赖,花钰在宫中一直过的不赖,只是流言蜚语却有很多。
庭院内宫女门井然有序的做着自己的本职,每个人似乎都很认真。靠近门口擦花瓶的粉衣宫女,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然后蹑手蹑脚地往另一个紫衣宫女身边靠。
粉衣宫女见四周无人注意到自己,就开始跟旁边的紫衣宫女窃窃私语。
“兰姐姐,你说那花钰真是公主的男宠吗?”
听到这话,被称“兰姐姐”紫衣宫女,嗤笑了一声:“不过是个被公主捡回来的奴隶罢了,怎么配的上高贵的公主……”
粉衣宫女见紫衣宫女这么大的反应,默默闭上了嘴,只心里还在说:可是现在的奴隶也没有那么好看的了啊……
粉衣宫女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风华绝代的身影,脸蓦的一红。
“干什么呢!还不好好干活?”管事嬷嬷一进门,就看到好几个偷懒的宫女,于是便开始“河东狮吼”,吓得宫女们纷纷绷紧了身子。
管事嬷嬷见宫女们这样,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走了。
宫女们长呼一口气,突然眼前一亮,竟是一个美少年站在门口。
粉衣宫女只觉心跳如鼓,震的自己分不清东南西北。
花钰冷眼看着眼露痴迷的宫女们,面无表情的走过。苦涩一笑,垂在袖中的手却握成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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