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季青云到了建章宫时,三公九卿都已经在了。他低调的入座,等待那个可以决定这里所有人命运的贵人到来。
季青云一个晃神,陛下已经从后殿入席。
“陛下,臣有奏,凉、雍、益三州已二十年无人出任州牧,天下苦无聆听圣言之途,还望陛下垂怜,不因旧过牵恨新人。”
丞相崔秉德亲自谏言,看来这三州之地在今日必出州牧。
半年前,就有官员对凉、雍、益三州之事多有谏言,看来这回是真的要派人了。
四分之一的天下不可能同时派给一个官员,世家这是为了这块大蛋糕集体行动了。
“臣建议,由凤青衣凤大人出任益州牧,加封镇北将军,季青云季大人出任凉州牧,代雍州牧,加封征北将军。”
丞相的谏言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这凤青衣凤大人出身世家,才德兼备,又是陛下心腹之人,出任州牧乃是合情合理,但这季青云又是何许人也,居然能兼任两州?
何其荒唐!
“丞相,这季青云不过是区区一个中郎将,有什么资格出任州牧?”
大司马卢广志忍不住开口反驳,“丞相,凤大人才德兼备,乃是不可多得之良才,由他出任益州牧,本官毫无意见,但季青云除了匹夫之勇,毫无作为,他凭什么成为州牧,请恕本官不能苟同。”
丞相被大司马反驳后,并不生气,这三州之地,本就因当年之战人才凋零,现在何必为了州牧一职争的面红耳赤?
没看见其他几位都坐的很稳吗?
凤青衣的本事早就在他的丰功伟绩中得到证实,朝上的人谁也不愿意得罪他,至于季青云,那不过是个扔出去的棋子,成也罢,败也好,何须如此斤斤计较,失了风度。
“臣以为如果大司马不能苟同,那就让季青云出任益州牧,凤大人出任凉州和雍州州牧可好?请陛下恩准!”
丞相老神在在的扔下了一个大惊喜,让在座的几位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这可和私下说的不一样啊,司徒陈晋忍不住瞟了一眼丞相,却也端住了,既然是丞相说的,他就没有反对的必要。
“准奏。”陛下扔下这两个字,转身离开了建章宫。
“恭送陛下!”各怀心思的诸位大臣只得躬身送驾,谁让这位陛下向来寡言,但只要是决定了的事就断无更改的可能。
按理来说天下八州都由世家把持,陛下应该更倚重朝中重臣才是,但这位陛下八岁登基,十年前国师去世后,十八岁的陛下用了短短五年时间就将朝中上下变成了他的一言堂,在去年连着换了两州州牧后,彻底漏出了他独揽王权的野心。
所谓丞相的奏告,能这么容易得到陛下的同意,怕是从一开始这就是陛下的意思,丞相果然是个老狐狸,居然把大家都耍了,太过分了,难道这满朝文武就他一人是陛下的忠臣?
大司马这会儿也明白过来,凤青衣是陛下的心腹,而凉州雍州一旦落入他人之手,就会对吴国形成先秦国之势,若州牧有心北望,前车之鉴尚未远矣。
所以陛下从一开始就打算把这个位置交给凤青衣,而季青云不过是个添头。
可怜一位猛将怕是要陨于朝堂之争了。
看大司马在朝上如此不气的模样,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对季青云很有意见,其实季青云不过一员猛将,要是没有大司马的暗中相助,他在这派系争斗极为激烈的朝堂,早就已经尸骨无存,但现在看来,大司马不过是将这个结局放缓了几年,该来的终会来临。
陈璋在花灯巷逛了一晚上,等他回到陈家在洛阳的宅子时,就听见鞭子抽响空气的声音,这是谁犯错了,居然用了刑。
陈家家学渊源,一向骄傲于出身血脉,除非大错,不然决不会用刑。
虽然陈璋这一支不过是旁系,还因父亲的缘故,居于雍州。但毕竟是世家,该有的规矩只有更严苛的道理。
陈璋走快了几步,终于看见被罚的人居然是大哥的心腹陈远。
能被赐予陈姓的,必然是最忠心的下人,何况陈远和大哥陈瑜是从小一起张大的。
陈璋凑到大哥身边,急切的问道:“大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罚陈远?”
陈瑜看了一眼弟弟,有些头疼,“你昨天替我去花灯巷时,有没有遇到对纸笺感兴趣的卡师?”
被大哥这么一问,陈璋就心虚了。这个破走马灯都在家放了十年了,还送到花灯巷去,他可丢不起这个人,干脆让人给陈远捎了个消息,溜了。
再说,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陈家这一支只有他和大哥两个嫡子,既然已经把大哥作为下一任族长培养,又为何要大哥去花灯巷选个卡师效忠。
虽然使者不是只有普通人能出任,卡师也能成为卡师的使者,但前提是卡师使者选择的效忠对象足够优秀,比如凤家卡师,否则怎么能让高贵的卡师低下他高贵的头颅。
陈璋大哥陈瑜可是下一任陈家族长,陈家不是一般世家,更没有家道中落,又何必多此一举?
陈璋代替大哥去,难道还要给大哥选个效忠的卡师?得了吧,他宁愿把这件事搞砸,哪怕被大哥责罚他也认了。
至于走马灯下的纸笺,不是为了参加那个无趣的约定入乡随俗挂上去的吗?为什么大哥好像更在乎那张纸笺,这纸笺比父亲最重视的走马灯还重要吗?
“大哥罚陈远是因为知道昨天替我的人是他?这本就是我派人送的信,和陈远有什么关系?不对啊,陈远不是卡师,他怎么进的花灯巷?”这次他们陈家这一支来洛阳的只有他和大哥两个卡师,不然也不会大哥去不了就把任务交给不靠谱的陈璋的道理。
陈璋作为家族二子,卡师天赋又太差,本就不需承担多少责任,只要开心过自己就好,家族对他的教育自然和继承人的大哥完全不同。
陈瑜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对待他的傻弟弟,他既然知道这次来洛阳的卡师只有他和陈璋,那陈璋为何还要给陈远送信,这不是摆明了让走马灯就这么放在花灯巷,没有主人的花灯自然不会有卡师关注,他的心思太浅显,陈瑜一眼就看明白了,这是为他鸣不平呢?
“这就是我罚陈远的理由,他擅自拿了我的宝石冒名卡师的身份,才进了花灯巷。二弟,如果你不想让我效忠卡师成为使者,你完全可以将花灯带着,又何必故意把它遗忘在原地,还送信给陈远。”
陈远对陈瑜足够忠诚,这本是极好的,但他聪明不足,却又一根筋,在知道陈璋没有完成陈瑜的交代时,一定会想尽办法去完成,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陈远回来后,带回了走马灯,却失了纸笺。那张纸笺被父亲妥善保管,是同走马灯一起送到洛阳的,也是我亲自挂上走马灯的,绝不可能出错,现在纸笺不见了,那就只有在花灯巷被人带走了。”
陈璋当然知道走马灯对父亲的意义,从懂事起,陈璋对父亲最清晰的记忆,便是他每年清明节都会在走马灯下为故人烧纸钱。
父亲告诉陈璋,那个人,是个很伟大的人。
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陈家,他的父亲也会早就在二十年前变成一捧黄土。
那个人是父亲的救命恩人,陈璋很感谢他。
但陈璋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要把这么重要的走马灯在昨天晚上让大哥带到花灯巷?
“拿走纸笺的人只能是寻找使者的卡师,这点绝不会错。但选择使者的卡师,不可能选择没有主人的花灯。”陈璋小心开口,就怕大哥迁怒,这件事是他的不对,这才弄丢了这么重要的纸笺。
“不过大哥,你知道纸笺上写的是什么吗?我们照着写一张不行吗?”一模一样的内容,再找个高手做旧,要瞒过父亲还是很容易的。
只要告诉父亲,他让大哥昨天晚上在花灯巷等的人没有出现就好。
至于为什么会有人带走没有主人的花灯纸笺,和他有什么干系。
陈瑜一眼就看出了陈璋打的什么主意,“你想都不要想,这件事对陈家很重要,事已至此,必须马上让父亲知道纸笺遗失之事,至于下一步该如何做也应听父亲的,怕就怕……”陈瑜说道这里,抬头望望天,“怕就怕拿走纸笺的人就是父亲让我等的人。”
纸笺,走马灯,这本是确定来人是否为父亲奉命等候十年之人,现在二者缺一,还能找到那个该找到的人吗?
陈瑜是陈家下一任的家主,他知道的比陈璋多的多。
如果陈家不能完成那个人的遗命,不知陈家会有怎样的结局。
国师的命令难道会因为仅仅过去十年,就可以风吹云散,如果陈家不能完成这个任务,怕失去的不仅仅是陈家的前程。
而这个时候,乔灵通过陈璋送出的书稿已经被长安书社发行,也就是《荼蘼录》卷五——《繁华初现》。
刚回到秦府的秦非韩还没有迈进大门,就被母亲的心腹丫鬟拦了出去,直接给秦非韩怀中塞了一个包袱,让他赶紧走,夫人要交代的一切都在包袱的信里,以后除非秦非韩成为武圣,否则不允许秦非韩回秦家。
秦非韩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却没有拒绝离开。
他抱着包袱离开家走了很远,才打开包袱翻出母亲给他的信。
母亲在信上告诉秦非韩,她娘家得了一块飞云令,让秦非韩去凌国闯天门。
所谓的闯天门是凌国国教天山派收徒的唯一方式,只有手持飞云令的人才有资格参加试炼,通过试炼的人将会被天山派收入门墙,从此一飞冲天。
东大陆数百个国家成千上万个门派无数武林中人趋之若鹜的飞云令,秦非韩的母亲居然从娘家给他匀出来一枚,拿到飞云令的秦非韩心情很复杂。
秦非韩想知道母亲不让他回家的原因,就算是为了赶时间,也不用让他过家门而不入吧,可惜,信上除了这些内容,就没有别的了。
秦非韩只好一个人踏上了去凌国的路。
几天后,秦非韩在路过渭水镇时,被当地官府误抓,说他是偷心大盗。秦非韩怎么解释自己刚到渭水镇,官府的人也不相信。
没办法,秦非韩只能给师傅送信,希望师傅能来一趟。
六扇门是凌国执法衙门,统摄诸国,主要负责的便是江湖人的纠纷,所谓的偷心大盗应该也属于这一类吧。
涂玉川收到秦非韩的飞鸽传信后,便通过飞鸽给徒弟带了一张盖着六扇门官印的纸,用来证明秦非韩的身份,秦非韩因为有了师傅的信物才暂时取信官府,在等师傅来处理这件事的时候,他打算通过找到真正的偷心大盗为自己洗脱冤屈。
偷心大盗,人如其名,专门偷取人的心脏。渭水镇因为偷心大盗而死的人已经多达二十一人,每个人都是在睡梦中失去了自己的心,唯一的线索便是案发现场的动物爪印和空气中未消散的兰花香。
官府的人告诉秦非韩,他们之所以认为秦非韩是偷心大盗,便是因为他的包裹上绣着一朵兰花。
秦非韩看着自己的包袱,有点哭笑不得,这也能成为破案的证据?
兰花,爪印和失去的心。
秦非韩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极为沉重,他希望是自己猜错了,但事实真的能如他所愿望的那样吗?
当天晚上,秦非韩一个人在街道上巡逻,如果那个偷心大盗还需要新鲜的心脏,那她必然会再一次出现。
月冷星稀,秦非韩的靴子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传出去很远。秦非韩很清楚,对方的目标应该是年轻健壮的心脏,死了的二十一人都是青年男子便是最好的证明。
突然一阵风从秦非韩耳边刮过,秦非韩假做未曾发觉,继续向前走。
耳后的破风声撩起了秦非韩的一缕发丝,秦非韩侧身回击,正好和身后的偷袭者对了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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