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琉芳一副气愤的模样,崔梦晓却低声问了一句,“那个少年他自己呢?同意了?”
“能不同意吗!那娃就是一山村里的孩子,爸妈都去外面打工了,就一个奶奶带的他,现在奶奶得了重病,爸妈一个被工厂辞退了,另一个出了车祸,家里情况更是雪上加霜……你朋友答应给他一百万,还帮他妈找工作,你说他能不答应吗?!”
琉芳气得小脸通红,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狠狠的将手里涮净的碗筷放到一旁的碗柜里。
崔梦晓闻言,为这个孩子的不幸叹了一口气。
只是,她觉得,旁人实在没有资格去置喙这件事情,毕竟,人家双方都是愿意的。
尤其是在这个人命根本就不值钱的时代……
崔梦晓走出了厨房,外面天光正好,而荆嘉的屋子却拉着窗帘,密不透风不见阳光,与外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看不到季墨言到底在屋子里面干嘛,便只能自己回了房间去看书练习画符,琉芳不待见荆臻这种做法,便气哼哼的一个人去了村子里游荡。
到了下午落日时分,季墨言终于从那间屋子出来了。
崔梦晓听到动静,推门出去就看见季墨言脸色苍白大汗淋漓,一副快要虚脱的样子,而荆臻则是感激不尽,连连说着感谢的话语。
那个孩子,死了吗……
崔梦晓与季墨言二人擦肩而过,进了屋里去看那少年的情况,只见床上躺着两个身形差不多的孩子,其中一个虽然肤色苍白但是呼吸绵长均匀,显然是已无大碍,而另一个孩子,就是荆臻今天带过来的那个。
他肤色通红,眼睛瞪得大大的,虽然呼吸有点紧促,但确实还活着。
贺章见崔梦晓进来了,瞥了她一眼,便旁若无人的掀开荆嘉的衣服给他擦拭身体,崔梦晓脸色一僵,忙退避出去了。
荆臻这个时候已经回去看她弟弟了,崔梦晓见季墨言一个人坐在树下喝水,便缓缓问道,“季先生,那个少年,会死吗?”
季墨言精神惨淡,闻言睁开了眼睛,淡淡道,“会……他只有三五天的日子了,荆小姐等下就会让她的鬼奴送那个孩子回老家,让他与亲人共度最后的几天。”
崔梦晓低声应了,心里难受得紧,便转身回自己的房间了。
她才刚回到自己的屋子,就见一缕白烟从自己的手镯里飘了出来,渐渐幻化出了一个人影来。
“小洁,你怎么出来了……师傅说了,让你先休养一段时间。”
宋洁的身体虚白,连个基础的人性都不能幻化出来,她勉强笑了一下,轻声道,“我知道你昨晚帮我捡拾了尸骨,谢谢了……你能不能帮我烧成骨灰,然后送回到我家?”
崔梦晓闻言眼眶微红,声音也有些哽咽,“嗯,你放心,我会送你回家的……只是,叔叔阿姨那里……”
“爸妈那边……到时候我去和他们说,是我不孝……”
宋洁的话语里满是怅然,她突然道,“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说,我能帮的话,一定会尽力做的。”
宋洁听到这句话笑了下,她咬了咬唇,面上有点为难,问道,“如果我不能去投胎的话,你能不能让我跟着你……”
崔梦晓哑然,她声音苦涩,低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送你转世的。”
奈何宋洁早已心如死灰完全听不进去了,她摇了摇头,便又钻回了崔梦晓的手镯里。
崔梦晓心里堵得难受,但还是提起了房间角落里那个沁血的布袋,去到自家屋后,堆了一堆柴火,将宋洁的尸骨烧了,然后将剩下的灰黑色骨灰,装进了一个樟木小箱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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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荆臻先是让贺章送那个少年回了他老家,然后便带着清醒过来了的荆嘉向众人辞行。
“荆臻姐准备去哪里?”
崔梦晓送荆臻一行人到了镇上准备坐车,见荆臻牵着她弟弟的手,明明已经是春末初夏了,但是荆嘉却还裹得厚厚的,时不时的发出咳嗽声,畏寒的紧紧倚着荆臻。
“我打算带他去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养病,然后好好修炼阴山派的法术,虽不至于让它再发扬光大,但也不会陨落,你以后要是有事的话,打我电话,我一定不不会推辞。”
荆臻看了荆嘉一眼,笑得温柔,她和崔梦晓道了别,便带着荆嘉坐车去了县城。
崔梦晓望着那辆绝尘而去的大巴车,心里多有感慨,却听得自己手机响了,见是琉芳打的,不免有些奇怪。
“喂,梦晓,你快回来吧,陆爷爷来了。”
陆爷爷?
崔梦晓皱眉不解,走到半路上才想起这个陆爷爷就是太室祠的道人,这次来估计是想帮忙除掉僵尸的,只是林殷一死,柳如眉也被其父带回了湘西,陆道长明显是白跑一趟了……
而且,林殷留下来的那些符纸,也因为别墅里面死了那么多人而被村民忌讳,直接都烧掉了,只要多晒太阳多吃补血的食物,休养几个月就能好。
崔梦晓赶忙回了家,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位陆道长,而琉芳正和他说话说得高兴,二人端着热茶,在院子里谈笑风生。
“陆道长……”
她面有歉意,正准备告诉陆道长那具僵尸已经被摧毁了,却见陆道长缓缓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笑呵呵的道,“没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用感到抱歉,僵尸被灭了是好事才对。”
这个时候,张归乾从楼上下来了,他瞥了陆道长一眼,倒也没多问,只是进厨房倒了一壶水就又回自己屋里了。
倒是陆道长一脸震惊的看着张归乾,直到他进了自己的房间,见琉芳和崔梦晓好奇的目光,这才说道,“是我失礼了……只是,不知刚刚下楼的这位先生是?”
崔梦晓见陆道长刚刚那副失态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见过张归乾,便说道,“他叫张归乾,是我师傅,陆道长认识?”
“张归乾……张归乾,果然是他……”
陆道长喃喃道,竟是有些失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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