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心为他高兴。”
“不是因为他出了名就可以把我救出苦海,而是这是他的梦想,他是真的热爱演戏,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
“他渴望到更大的舞台上演,让更多的人可以看见他,可以肯定他的梦想。”
“我真心为他高兴。”
“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布莱克先生,这个著名的天才导演。他和传闻中一样,优雅,严肃,不苟言笑,对自己的作品精益求精。”
“我偷偷地躲在舞台下面,看着他表演,”
“他是整个剧组里,唯一一个不会被布莱克先生挑剔的演员。”
“他的所有表演都这样的完美,浑然天成,戏中人是他,他是戏中人。”
“其他人羡慕他,嫉妒他,却不得不追捧着他,”
“那几天,是他最快乐的日子。我也打心里为他开心。”
“可是,忽然有一天,我发现他浑身酒气地出现在月桂树下的阴影里。”
“我问他,怎么不去排练剧本了跑来这里喝酒。”
“他抬起头看着我,原本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混沌一片,夹杂着迷茫和痛苦;他告诉我,原本布莱克先生定给他的男主角,”
“被撤换了。”
“他从男主角,变成了配角。”
“我很吃惊的问他为什么,他只是迷茫地摇摇头,只是说布莱克先生突然找到他,要换掉他的角色。”
“谁都不知道为什么。”
薇薇安此时突然抬起了头,抓住闾丘无言的手,神情竟然出现了她们从未见过的激动。
“如果,如果我没有告诉他,他就不会,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他就会接受命运的安排!他也就,也就!”
薇薇安瘦弱皮包骨一样的指节扣在闾丘无言的手腕上,硌的闾丘无言有些疼,但是她并没有甩开薇薇安的手,反而另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薇薇安的手背上拍了拍,安慰着她的情绪。
薇薇安慢慢稳定下来之后,才松开了手。
“我看着消沉的韦赛利昂先生,心里也很难过。可是我只不过是个打杂的,又能帮到他什么呢?”
“后来,在戏开演的前一天,我去后台打扫的时候,看见,看见后台的门轻轻扣着,”
“那时候已经很晚了,除了我们这样住在剧场里的负责杂活的人以外都已经离开了,我听见里面传来奇怪的,动静,还以为,是有小偷进来了。”
“我本来想去喊其他人来看看,可是,我突然,突然鬼使神差的走了上去,把门推开了一条门缝,”
“我看见,看见,”
“布莱克先生和,维斯特先生,”
“在里面……”
说到这儿,薇薇安结结巴巴的,不过就算她不说,闾丘无言和方琳娜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后来呢?”
闾丘无言也不难为她,直接跳过这一部分。
“后来,我,我被发现了……”
“他们停了下来,维斯特先生披着衣服,来到我身边,”
“他挂着淡淡的微笑,身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臭味,走到我面前,问我说,我看见了什么。”
“我,我很害怕,说我什么都没有看见。然后,他伸出了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想不想要回你父亲的剧院?’”
“他说。”
“我赶紧摇了摇头,说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想要,说完,我躲过了维斯特先生的手,跑走了。”
“等等,”
说到这儿,闾丘无言插话了。
“那时候,你就认识维斯特了?”
“维斯特先生是,当时布莱克先生开始排这出戏的时候,从外面招来的演员。本来,他的角色,应该是一个配角的,”
“可是,后来,他的角色,换成了韦赛利昂先生应该饰演的男主角。”
“我知道这件事之后,本来想让它烂死在我心里的,可是,我看着韦赛利昂先生的样子,我,”
“我不忍心,他这样苛责自己。”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做的还不够好,不能被布莱克先生认可。”
“他不知道,是因为一些不能见光和肮脏的原因,命运才改变了选择。”
听到这句话,闾丘无言的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薇薇安此时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任何表情。
“我很痛苦,”
“我在辗转反侧了几个晚上,决定,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他很愤怒,眼睛里好像能够喷出火来。”
“随后,他去找布莱克先生了。”
忽然,薇薇安的话停顿在这儿,没再往后说了。
气氛陷入了沉默。
闾丘无言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右手抓住方琳娜的手腕。
方琳娜感受到闾丘无言手掌心的温度,和顺着皮肤传递来的紧张,下意识地心里一紧。
薇薇安还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一股清凉的风,夹带着皂液的清香,轻轻拍打着两人的脸。
吹拂起薇薇安毛燥的头发。
月桂树的影子投射在地上,
张牙舞爪。
“跑。”
闾丘无言低声说了一句,
方琳娜没有任何犹豫的转头就跑,闾丘无言紧跟在她的背后,两人一阵风似的往剧院门的方向跑去。
背后传来什么东西蠕动的声音,
非常快速,
好像是数百只毛虫,
在树叶上爬行,
啃噬的声音。
闾丘无言没有回头,方琳娜也没有回头。
一只脚踏进大门,闾丘无言转身动作利落,“砰”地就把门给砸了起来。
关上门的一瞬间,闾丘无言余光看到,站在月桂树下的薇薇安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她的脸部皮肤不断蠕动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下面钻出来一样。
大门紧紧关上了。
两人轻轻喘着,平复着呼吸。
“看样子,这条线断了。”
闾丘无言盯着门板,沉声说道。
“不过,大概线索我们已经明白了,韦赛利昂在和布莱克谈判时出现了什么意外,然后上吊死去了。”
“没想到啊,布莱克那个家伙看着还人模狗样的,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儿。”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个世界上多少表里不一的人,有些人看着表面上永远笑嘻嘻的,但其实心里不知道多肮脏……”
“咦?”
闾丘无言的手架住了自己的下巴,眼神逐渐凝实。
“表面上,”
“永远以礼相待的好人,”
“其实心里怎么想的,没人知道……”
闾丘无言突然抬起头,看向方琳娜。
“你还记得那晚幻境里,韦赛利昂对你说的话吗?”
方琳娜被闾丘无言突然的问话吓了一跳,她朝着闾丘无言翻了个白眼,同时开始回想幻境里的事情。
“具体的我记不清了,大概他就是说,什么这样的悲伤,艺术品之类的吧。”
“悲伤?艺术品?”
闾丘无言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拿出两张脸皮,正是那天捡到的韦赛利昂的脸皮和赛特的脸皮。
韦赛利昂的脸皮暂且不管,闾丘无言捧着赛斯的脸皮,细细端详。
剥皮的手段非常高明,没有损害到一丝一毫,脸皮保存的十分完整,甚至,连死者最后一刻的表情都保留了下来。
惊恐万状。
“悲伤,”
“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