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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十方如意
    而此时地上掉落的物品,却不是龙涎珠,而是排在末位的十方如意。十方如意并非人工制品,而是天然形成的一段形如如意的东西,从材质上看它非金非玉非木,仅有十公分长。之所以被称为十方如意,是因为它无论放在哪里与周围空间是隔开的,也就是它始终会悬浮在空中一小段距离,任何物质都无法沾染它。哪怕就是扔进水里,它实际也与水有间距,并不会真正浸水。所以有高人说它是来自十方界,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何乐还曾问过栗源先生什么叫十方世界,栗源先生的解释是不在天、不在地、不在东南西北、不在生、不在死、不在过去、不在未来,是为十方世界。其实何乐还是不知道什么叫十方世界,甚至他偷偷的想栗源可能也不知道,所以才故意说得玄而又玄。
    至于十方如意的功效,除了神奇的隔绝力外,还有一定疗伤功效,与丹药之类的比算不上特别有效,前人也是无意发现将它放在伤口处能促进愈合。
    而现在这东西之所以露出来,就是因为装它的袋子被何乐绞碎,它才会浮在地上。
    何乐迟疑的捡起来,稍作犹豫就装进怀里。必须尽快追上船队,他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
    此时离这里二十几里的南面河道附近大批的劲装男子正赶过去,从他们的身手可以看出以江湖人士为主,且个个实力不俗。
    何乐当然不知道,他只是加速狂奔,时间已经过去近大半个时辰,远远超出他们的约定。可以想象此时他们的焦虑,何乐其实更急,但每一步也走得十分小心。在南荒雨林让他对丛林奔跑深有体会,所以才能设计出那么精巧的陷阱,让老江湖的虬髯汉也落入圈套。
    沿着河道跑了有十几里后,河道中突然出现浮尸,看装束与被他杀掉的探子差不多。开始还只有一具,到后来接二连三的出现浮尸,接着何乐就看到一艘倾覆的轻舟,正是他乘的轻舟。在倾覆的轻舟旁有具浮尸的装束与樵夫方大叔相似,何乐从河岸纵跃到轻舟旁,将浮尸提起一看果然就是方大叔。在栗源先生近身护卫中,方大叔算是最年轻的一个,外家功大概有五品,为人也是不错的,想不到才一个时辰时间就已永别。
    何乐再也不敢耽搁,极速沿着河岸追。此后的情况稍好,再未见到浮尸,想来当时是发生了遭遇战。又追了三里路,这时何乐最不愿看到的情况发生,前面出现了分岔道。蓟州的河道特别复杂,除了常年在此讨生活的渔人船工,外人很难分清。
    何乐傻眼的看着分岔河道,完全就没痕迹可看啊!不对,不可能。何乐相信以栗源先生的头脑,不可能不留下记号。何乐仔细看着每条河道间的岸边,还不等他找出蛛丝马迹,就看到豆包贴着水面飞了过来。
    此时的豆包被何乐用浆果染成淡紫色,并不是特别显眼。见到豆包瞬间,何乐差点兴奋的叫起来,想不到居然是它来接应。有了豆包带路,何乐加速跟在它身后沿河道飞奔,又跑出七八里,终于是与仅剩的两艘船汇合。
    到船上何乐才知道阻击中逝去的不止方大叔,还是邓大叔,只因他是被腰斩的,所以可能沉在水底。谁也没多言,默默的立在轻舟上顺流而行。
    “回来就好,下次不能再冒险。”看到何乐浑身是血,栗源很久才说话。
    “没事,也是值得的。”何乐已将十方如意放在受伤的地方,还别说真的有用。
    “知道你很努力了,但有时事有不可为时,这时不妨退一步。”
    “嗯……但有时……退了一步,就退了很多步……再也没法前进一步。”何乐第一次反驳先生。
    栗源张开口,半晌也没说话,他并不是个很有权威感的先生,他更推崇广开言路。所以有时他与何乐之间也会对辩,有时也争论某件时政,但完全的反驳还没发生过。一方面是何乐极尊重他,另一方是栗源说的在理。但今天何乐的回答偏冷偏硬,且是没留余地的反驳,而最关键的是何乐反驳的得在理。
    有句话叫兵败如山倒,也有种情况叫一击即溃,都根源于同种原因,那就是不合时宜的退缩,一退把精气神都退掉了,把士气也退掉了。
    “也许是我老了吧……”栗源很久才轻轻叹息道。
    “不是,是先生想太多,弟子却习惯直来直去,弟子总在想着最简单的法子,而先生在想着最周全的法子。其实这天下就如三舟过江,然后是两舟,然后是一舟……这个时候再好的法子,也没法解决多人乘一舟的情况,除非重新造船,否则倾覆还是迟早会发生。”何乐回头看着栗源先生,他眼中已有泪花,是为方大叔、邓大叔,也为这天下苍生。
    栗源不知是该欣慰还是害怕,因为何乐说的话可算大逆不道,但又说到了根本上。他栗源只是个织补匠,却不是建筑师,他没法将大周朝建设成擎天高楼,只能在风雨飘摇的大周朝上缝缝补补,让大周朝倒塌得慢点,国祚再久点,仅此而已……
    而何乐看到了问题更深远的痛处,那是在大周朝早已溃烂的根基里,除了腐臭不堪还蛆虫肆虐。
    “如果有一天,你想好了,就按你想的做吧!”栗源艰难的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乐没有回应,因为他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他宁可未来是先生和太子为他挡风遮雨,而不是要由自己来做决定。他知道自己有时太铁血,所以他害怕自己会做出的决定。
    或许是因为堵截的人被调到后面,此后他们的行程变得很顺利,在又快速通过几外分岔河道后,终于在夜里到达蓟州牛沽溏渡口。渡口早已有曹家人为他们准备了二十匹良驹,是按照原来的人数准备的。
    众人也不多言,依旧全部骑走。原先的计划中是会去附近的客栈休息,但考虑到形势严峻,他们还是连夜起程。走上陆路后,何乐才算能认出大概的方向,前面由李大叔领路很快就离开官道进入小路。
    大周朝千年前就开始建造官道,现在每个州城县之间都有通畅的官道通行,但也有一些行人走出来的小道,要比官道更快到达偏僻的地方,经过上千年的演变也就形成了现在如主径上的细径脉络的小路。而李大叔领着大家走的正是一些外人不知道的隐蔽道,不仅远离官道,还能绕过一些重要的关隘,实为江湖人偷运违禁品时所走。
    到得子夜后,李大叔才引着众人来到一处废弃多时的小屋休息。其实以他们的体能完全还能跑,但栗源先生早已被马颠得七荤八素,尤其是这样的黑夜里他更是没法长时间经受。
    “连累大家了……”栗源先生叹息着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可能就是没有强健筋骨,成了满腹经纶却手无缚鸡之力。
    “先生言重了,我辈只能拼尽一身力气,却杀不尽那百万外敌。唯先生才有治世之才,才能扶起危难的周朝。”秦十三恭声说来。
    “唯能不负重望啊!”以今天他栗源也不敢说就能扶起将倾的国祚。
    何乐趁机坐下来调息,发现那个十方如意还是有效果的,也难怪那个虬髯汉会随身携带,想来也是作为疗伤药来用,毕竟是武人。
    “明早就能进入定州界,进临安城官道有三条,小道有五条。最隐秘的有一条,可以绕过绝大多数关卡,就是只能通过五人,多了就会受影响。”李大叔在地上画出一时草图,最隐秘的道其实要绕个大圈才行,但也是最让人意想不到的。
    “就从秘道走,除下的带着马作掩护。”秦十三拍板,他的资历仅次于花十娘,很有发言权。
    何乐看着草图,情知定州界内此时情况也确非他们几人能冲过去。他们还是输在了时间上,那就只能赌上命来换回时间。
    “好,我去作掩护,一定将他们拖得够久。”很少说话的常大叔站出来,他只有四品实力,自知不够近身保护栗源先生。
    “我去。”
    “我也去。”
    张大叔、许大叔也站出来,他们一个四品还受了伤,一个是五品,都明白做贴身护卫实力不够。
    没有谁多言,最强的肯定要留在栗源先生身旁。而实力弱的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在他们选择去保护栗源先生时早已有的解悟。他们并不笨,相反比多数人聪明,也看得更远。他们对于朝廷羸弱只能怒其不争,又苦于空有抱负而无处施展。栗源先生成了他们的精神寄托,成了他们施展抱负的出口,哪怕此时死于此地,他们也会觉得没有白活。
    至少何乐还没法触及他们的精神世界,他还看不太懂他们的理想,正如他不认同后退的道理一样。武夫舍身取义,文人投笔从戎,都有各自的壮怀激烈。
    栗源先生站起身来,朝他们三人行了一礼,此事关乎国之大义,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他栗源也不是怕死,要怕死他大可转身离去,只要不支持太子他也能活得非常舒适,甚至同样能出将入相。但他知道大周朝真正需要的人是太子,也唯有太子才能挽大周朝国祚于危难。
    何乐也伏地行大礼,因为他们此行就是领死,几无活路。
    稍后几人砍来木柴做成假人,套上衣服绑在马背上。到凌晨时众人在路口分开,朝着各自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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