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马车时刚好遇到木子青她们三个结伴回来,走在前面的芸姐依然戴着覆纱斗笠,见到何乐后清浅的笑着说“何乐,想不到一夜间你变帅了啊!”
“啊,芸姐取笑了……”何乐习惯性的让出道来,让她们过去。对于女人他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觉得能逃开最好。
芸姐偷笑着离开了,木子青笑盈盈的站在那,收拾完后她显得更是可亲。算不得多美,但就是给人一种愿意亲近的感觉。何乐温和的笑着小声问“吃东西了吗?她们有没有欺负你?”
“没呢,她们都很好,那个小姐姐好漂亮,是我从未见过的漂亮。”
何乐知道她说的是谁,只是没想到木子青会评论她们好。在何乐印象中,芸姐还算一般般吧,那个女孩则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漠,会有距人千里的冷艳。
“还好吧,咱家的木子青才是真漂亮,不比任何人差!”何乐骄傲的说。
“公子不学好!”木子青羞红了脸,钻进马车里。她可不觉得自己在容貌上比得过那位姑娘,那种美正印证了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曾闻的比喻。
何乐当然还记得初见时的模样,确能让人过目难忘,但那又如何。他觉得这样的女孩注定与他无缘,又何必去挂念。所以从那之后就拒绝将她留在心里,只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驱散了心中杂念,何乐坐到马车上准备出发。现在他们的马车得自己来赶,还好在北地何乐早就学会驱赶马车,还有骑马也会。用何乐的话说,他最早学会的就是逃命的本事。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如何乐预计的,异常顺利驶出了江夏州,在州界那军队的人就停止。何乐原本还想过去道谢,后来想想还是没去,对方显然暂时也不想把事情点透,他又何必去凸显智商。
只是那杜奎临走时朝军队那边射了一记重箭,箭上挂着绣有曹字的布囊,布囊里有十两金。
过了江夏州,往东就是广陵州。据说广陵州再往东就是大海,何乐还没见识过海,不知道海是什么样的。从进入广陵州后,这边的地貌又有些不同,山更大更高,丘陵变少。平坦的道更多,这样也便于驱车前进。
因为受过多次袭击,车队一行始终保持着警惕,在往东走了一天后才继续往南直下。就这样平稳的走了有六七天,车队才转向一处县城。在地图上这处县城名为青竹,青竹县确也以盛产毛竹出名。仅剩七辆马车的车队从官道上下来,沿着略显简陋的普道往青竹县驶去。所幸青竹县离官道不远,众人行了半天时光就来到这处偏远的小县城。
因为此地常年安宁,县城并未修建城墙之类的防御工事,仅有竹子搭建的牌楼算是县城的门头。在那门头下还站着一个作书童打扮的少年,正左顾右盼中,见到马车过来立即迎上。
“各位可是临安来的客人?”书童声音很是轻脆。
领头的杜奎回头看了一眼,这才点头回应。
“还以为是主人惩罚于我,原来真有临安来的客人。”那书童拍着胸,似乎松了口气。
何乐远远看着那书童,觉得甚是有趣。同时他也觉得很惊奇,除非商公子事先与那位先生有过书信,否则又怎么会知道他们要来。
“这位小哥可在前面引路。”杜奎纵身下马,尽可能客气道。
“那好,你们跟我来。”书童引着他们穿过小小的青竹县城,在一处算是繁华的集市旁站定。
“再往里就不好进车了,马车可以先行停在此处,那边还有小段路程。”书童指着集市旁的小巷,因为七拐八弯的也看不到尽头。
杜奎皱起眉头,虽说县城已有衙役当差,但也保不齐贼人在此地设伏。比起行走在有防备的官道,这类小巷反而更加凶险。
何乐从马车里出来,环顾四周发现这儿是处人口稀少的县城,不多的行人即便是在路上行走也走得很慢,似乎他们并不急着做任何事。如果能歇息,他们肯定会躺着。实在饿了,才会去给自己做点吃食。
“就听他的吧,那边也确实进不去马车。”不等杜奎去问,已有人过来应承。
如是将马车停在集市留人看守后,众人才浩浩荡荡走进小巷。
何乐与木子青走到了靠后,跟在商公子后面,打头的是那三个傀儡替身。这条小巷应是有些年头,两旁的石壁都布满青苔,加之南方潮湿的气候,整条小巷都有种湿漉漉的感觉。
何乐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小心,只是看到孙天翊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他也多了几分胆气。毕竟他身边还有木子青,不得不胆小。
走了约有半柱香时间,他们才在一栋完全用毛竹搭建的陋舍前停下来。
“主人说只可进去两人,还望贵客自行取舍。”书童到此露出狡黠的表情。显然他曾得过吩咐,只是他很可能不知道客人的身份,否则也不敢如此说了。
那三个替身站在门前,犹豫着不敢再进一步。商公子朝孙天翊和张志淳看了看,这才回头拍拍何乐肩头,然后独自朝里面走去。何乐紧走两步跟上,也是有些佩服商公子起来。人常说帝王之相,帝王气度,其实哪有那么容易。如商公子这样亲临涉险,虽是有堪离境高手护着,但江湖上的暗杀毒计多如牛毛,再要来个人海战术,就是归元境也保不住他的。就如现在,那竹舍里的人分明在考验他的胆识,万一真要是陷阱,也是得拿命填的。
要跨进竹舍时,何乐提前了一步踩进去,确保没事后才整个身体进到里面。商公子跟在他后面,没有丝毫停顿。
竹舍内很是简陋,仅有一个竹榻,竹榻上跪着一个中年男子。
“罪臣恭迎太子殿下!”
商公子站在男子面前端详着,不急于出声。对方摆出这么大阵势,却又在竹榻上跪迎,明显的是设了层层局。
“栗卿家,平身吧!”待看够后,商公子才缓缓说。
“罪臣不敢,此前多有不周,也未远迎,实仍死罪之人。”
“栗源,你就不要装了。我就没见过你会怕的事,起来吧,要跪就到地上去。”商公子也没好气的拿袖扫掉竹榻上的浮尘,坐到竹榻上。
“是,谢主隆恩。”那栗源果然依言坐在竹榻上,从始至终也不下竹榻。
“你果然还是那么滑头,看起来这几年的流放你过得还很舒心。”
“是,太子殿下夸奖的是。”栗源一点也不汗颜,非常诚恳的点头应承。
“那你算好我来是做什么吗?”
“太子会来这里有两条理由,一来是南下顺道,二来是想让罪臣复职。”
“好你个铁嘴神算夺命官,那你看看他如何?”商公子也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指着何乐问。
“不用看了,他的事不可说。”栗源第一次不给人说,出乎商公子意料。原本他也只是随口试试,没想到栗源竟然不算。
“为何?”
“人有七绝八煞,命有天地玄黄。我走的乃是小道,而他将走大道,以小算大实在逆伦常。”
这里商公子没听明白,但何乐却听懂了,瞬间对这位神神叨叨的男子刮目相看。
“你的意思是他将很有造化?”
“非也,他的命格煞星当道,得先熬过去才算。”栗源话锋一转,不再看何乐。
原本心有所思的商公子也就没再纠结,毕竟他来此不是问未来,而是要让此人出山辅佐自己。
“说说看这天下事,你有什么想法。”
“太子殿下高看了,罪臣已久在樊笼里,不问世事多年。”栗源就势趴在竹榻上,那样子几分滑稽几分无赖。
“看来先生对当初没有出言相救还有怨言啊!”商公子正色道。
“罪臣不敢,当初殿下不出声是对的,否则罪臣早已身首异处。再说此处虽不及临安繁华,但也悠然自得。”
“是不是今次就请不动先生了?”
“罪臣需要时间,三年后定当在临安城相见。殿下也定有位登大宝之日。”
商公子终于听到他想听的话,终于松口气,这口气从临安一路压过来,差点让他喘不过气。
“但这局势?”
“局势三年之内不会有变化,待到变化之时,便是天下风云际会之日。殿下也将成为改变这一切的关键所在。”
“三年……”商公子想起身处临安城中终日歌舞升平的父皇,作儿臣的又能说什么。时也命也,看来只能再忍耐三年。
“那此去南方,可有用吗?”虽说预言行程只是小道,但商公子还是忍不住问到。
“有用,殿下尽管放心去。”
“如此甚好,你且起来吧!”商公子见他已有打算,想来是他的谋算。这个栗源可算个奇人,当年他父皇还只是个闲散王爷,虽不至于醉生梦死,但也是走鸡斗狗什么混账事都做过的王爷。可就是他初见王爷,就算准了他将成为九五至尊。不久就发生了天人降世传言,接着北地大旱,金人入侵。建祯帝战死沙场,南方世族出面将他父亲抬出登基成为建隆帝。
原本建隆帝是想让他算算大周朝国祚,可他说什么也不算,还搬出一套理论说什么国祚不容轻言,会有损国运。原本也被他糊弄过去,但有天建隆帝非让他去算算几个儿子中谁将继承大统,他又搬出一套说辞想糊弄过去,谁知这次建隆帝大发雷霆,准备将推出去斩了。还是几位受过他益的重臣出面说情,才只将他流放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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