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鑫灵再也不答话,一个劲儿哭,上课铃响了也充耳不闻。
她的人生一帆风顺,娇养骄纵,没想到上了高中碰见林雁行,非但没追到,还惹得一身骚。
陈荏开始劝她出来,说到口干舌燥总算把她劝出了女厕所。
她受了不小的刺激,神色凄惶,眼睛哭肿,脸像个蓝精灵。
陈荏却松了口气,心想人家还手下留情了,没拿冷水浇你,否则这正月寒天你非生病不可。
他示意她将自己的校服披上以遮住污迹,轻声问:“谁泼你?”
周鑫灵裹着他的外套摇头,带着哭腔说:“不太认识……好几个人,我蹲……蹲着没看清。”
“知道为什么吗?”陈荏问。
“她们说我是……是……”周鑫灵哭着说不下去。
她不说陈荏也明白,反正就是骂她表子贱货破鞋不要脸之类的,在这方面人民群众的词汇量相当有限,成百上千年来就这么翻来覆去几个脏字儿。
陈荏沉默,他其实预感到有这么一天,早在上学期圣诞晚会之前,江淑惠就曾经透露过有人想整周鑫灵。
周鑫灵哭:“上学期末……补课那几天我就……就听到一点了,我以为这种事清者自清,没想到居然……”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他问。
周鑫灵这模样想回教室的绝不可能了,她含泪摇头:“我不知道,陈荏你……你别走。”
她害怕极了,不敢落单,就想有个人在身边。
陈荏想了想说:“嗯,要不你跟我回宿舍洗把脸?”
十一中规定男生不许进女生宿舍,但女生可以进男生宿舍,在楼下宿管阿姨处登记就行。
阿姨见到上课时间有两个学生回来就很奇怪,又看见周鑫灵的模样,着实吓了一跳,问好好的女孩为什么弄成这样?
陈荏没说,翻出郁明的洗面奶让周鑫灵去洗脸,后者一边哭一边搓,陈荏耐心守在一旁,时不时帮她在脸盆里添点儿热水。
如果这场景让林雁行看见,估计又得气狠狠地问“你是不是喜欢她”了,但这不是喜欢,只是最普通的同情。
周鑫灵面皮都快搓破了,面颊上的蓝染还没去除,陈荏开始觉得泼她墨水的那帮人够狠,这样还不如泼冷水。
“洗面奶要用……用完了……”周鑫灵绝望地看着他,眼泪就没停过。
“没事,我们这儿还有香皂,”陈荏说,“再擦淡一些就看不出来了。”
“我不擦了,我要回家……”周鑫灵哭得浑身发抖,“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她本来不是个经得起事的人,课间去一趟厕所还被陌生同学霸凌了,吓得半晌回不过神。
陈荏也同意了。他骑着周鑫灵的车送她回家,她在车后座上哭了一路。
陈荏只好安慰她,说一个人一辈子难免有被人欺负或者欺负别人的时候,被欺负时别忍着,欺负人时多想想后果……道理说了一大堆,始终没把人劝住。
他想我这张苦瓜脸大概说服力不够,没想到周鑫灵到了她家楼下后却说:“谢谢你陈荏,我感觉好多了。”
“真的?”陈荏支好她的车。
周鑫灵擦擦眼泪,勉强一笑:“你挺好的……我以前误会你了。”
“误会我什么?”陈荏问。
周鑫灵也不敢答,她先前不是误会,是有点儿怨恨。在圣诞晚会前她从未注意过陈荏,那天被训了才知道这小同桌对于林雁行来说多重要。
她不是以女孩瞧男孩的眼光来看陈荏,而是看情敌,觉得这人沉默冷淡,因为白得发光,还带着点儿妖气。
没想到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宁愿旷课也要来帮她的只有他,而那些目睹过程的女生们都吓得落荒而逃,没有一个敢回来,更没有一个伸出援手。
“我以前老喊你马仁,对不起啊。”
陈荏扑哧一笑:“没事儿,我本来在班里就没啥存在感,你能记得有我这人就不错了。”
周鑫灵红着眼眶说:“我过去当自己有很多朋友,大家都喜欢我,现在才知道都是假的。她们怎么能那么说我呢?我真没打过胎,我才十六啊!”
“别往心里去。”陈荏说,“赶紧上楼吧,我替你跟老师请假去。”
周鑫灵泣道:“嗯……谢谢……”
陈荏返回学校的时候已经缺了两堂课,林雁行正在到处找他,抓过来就问:“你去哪儿了?”
“我……”陈荏琢磨还是不告诉他了吧,以免生事,于是说,“回宿舍躺了会儿,胃不舒服。”
“胃?”林雁行揉他腹部,“这儿?还是这儿疼?”
“那是肠子。”陈荏说。
“还疼吗?”林雁行揪着心,陈荏现在完全能左右他的情绪。
“不疼了。”陈荏任由对方揉。
他刚才顶风冒雨送女孩回家,厚外套让周鑫灵披了,自我感觉着了点儿凉,林雁行的手很暖,能够驱散寒意。
林雁行说:“你丫撒谎,身上这么凉,你上哪儿玩去了?”
“我是玩的人吗?”陈荏反问。
林雁行问:“你校服呢?”
陈荏的校服沾染了周鑫灵头发上的蓝墨水,后者非要留下帮他洗干净,他只好同意了。
“校服在宿舍。”陈荏说,忽然他看到郁明在窗外经过,便喊,“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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