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老师震惊于陈荏的基础之差(以前的知识点都忘了嘛),也惊讶于陈荏的一点就通(提醒一下就想起来了嘛),觉得这个小孩特别矛盾,又蠢又聪明!
他果真所有理科都能教,解数学题的方法比本职教数学的班主任老刘还灵活简便。
他对陈荏解释:“我考过T大物理系的研究生,专业课都过了,公共课政治考砸了。正好丽城十一中收了我的简历,所以我就过来教书,过三年再考。”
陈荏咂舌:“T大物理系啊,你这么厉害?”
管老师说:“我给你辅导三年,你也考个?”
陈荏连忙摆手说算了,穷,读不起。
“大学里穷学生多着呢,大学毕业都得穷五年。”管老师说,“我有个同学父母双亡,从小跟着有残疾的爷爷过,靠着社会接济和勤工俭学一路读到了大学毕业,现在正读硕士,往后还要读博,只要你真心想读书,全世界都会帮你。”
说实话,陈荏有些心动。
“别向往了,做题。”管老师敲桌,“你看看你啊,高一了还在做六年级数学题,你是怎么混进十一中的?”
管老师典型理科男,对生活要求不高,出门在外上了几年大学了,连衣服都不会搓,衬衫永远皱皱巴巴,头发蓬乱满手粉笔灰,牛仔裤仨月不洗,陈荏和他比起来简直宜室宜家。
陈荏第一次去还像是个补课的学生,第二次已经像钟点工,做卷子之前先把寝室卫生搞一遍。
管老师斜卧沙发、土财主似的看他拖地抹桌,他说“抬脚”,管老师便抬脚,他说“抬手”,管老师便抬手,他说“刚拖过的地方不许踩”,管老师便盘着腿不下地,特别默契。
第三个周末,老管的需求升级了,表示学校食堂吃腻了,要吃家常小炒,问陈荏:“你会做饭吗?”
陈荏问:“你爱吃什么?”
老管一点不客气,什么香煎牛排、清蒸黄鱼、大烧百叶报了一大串,陈荏只好解了围裙上菜场去。
菜贩子见他年纪小面孔生,打招呼说:“小伙子,替你妈买菜啊?”
他说:“不是,替我老师。”
菜贩子问:“你老师呢?”
“瘫了。”陈荏说。
菜贩子表示深刻的同情,问:“能基本自理不?”
陈荏摇头:“不能,拉屎拉尿都在床上。”
管老师瘫在沙发上看闲书,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心想谁在背后嚼我舌根呢?
陈荏洗洗涮涮一天回到宿舍,一边累得捶腰一边伏案做试卷时,终于开始质疑老管的动机:丫是不是听说了他在军训时帮林雁行干活?
啧,想找人过日子直说啊,干嘛拿补课当借口?多此一举!
在这段时间里学校突然起了流言,但陈荏无暇旁顾,直到传得沸沸扬扬仍毫不知情。
流言的主角是郁明,契机是骨折了的A老师回校复课,所以流言的源头也不难猜了,应该是郁明的那位初中同学。
初中同学或许无心之失,但话从他口中出来,经过旁人加工就变了味。
他们说军训期间郁明和林雁行有矛盾,为了报复林雁行,故意给前去寻找的老师指错路,结果没害到林雁行,却害了A老师。
他们还说郁明和林雁行闹矛盾的起因是郁明人品太差,有胆做事没胆认,想让林雁行顶包。
也不知是哪一位流传者发了善心,居然把陈荏从这个故事里剔除了。
林雁行是什么人?丽城十一中花魁。
郁明是什么人?
……对啊,郁明是他妈谁啊?
所以流言刚开始传那几天,好些人专程跑来1班看郁明,一看之下,大失所望!
郁明身量不高,相貌平平,成绩平平,毫无亮点可言。
双方实力对比太悬殊了,人们——尤其是女生们——开始一边倒地支持林雁行,对郁明的恶意迅速蔓延,很快变成了歧视。
他被人背后喊作“老鼠屎”,意思是他一粒老鼠屎,坏了1班整锅粥;
后又演化成“老鼠精”,女生们说他贼眉鼠眼,男生们说他獐头鼠目。
接着又有传言,说郁明不但阴暗低级,还有小偷小摸的毛病,初中时就经常偷同学的零用钱。
可郁明根本不会偷,母亲对他管教非常严厉,小时候去邻居家玩久了都要罚跪,怎么敢伸手拿别人东西?
一场校园暴力已然在酝酿中,陈荏本该对此非常熟悉,但他跟着管老师拼命做题(以及干家务),连替林雁行收小礼物的次数都少了,于是后知后觉。
至于林雁行就更不知道了,他大傻子啊,每天两个小时篮球训练雷打不动。他忙得没时间吃饭但有时间打球,也是服气。
转眼到了十一月中旬,立冬已过但天气仍旧和暖,学校要组织秋游,这是高一的专属福利,高二、高三想都别想。
对于秋游这种浪费时间又浪费钱的集体活动,陈荏向来万分之鄙视,根本没有报名,但他的宝贝同桌林雁行喜欢。
林大公子作为体育课代表,兴冲冲地帮着班长张罗,大笔一挥将陈荏的名字填上,还代为交了五十元秋游费。五十元里包括要前往的植物园的门票,一来一去的大巴租车费,以及午餐费。
陈荏上回在他面前哭过后,两人的关系愈发铁了,但又铁得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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