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阿蓝。
她跟在谢忌身边良久,也知道谢遗的手段,虽然如今谢遗经脉被封,无法动用内力,她仍是不敢轻忽。
谢遗长久不作为,虽然许多年前以雷霆之威斩诸淮风于剑下震慑众人,但这些年过去,早就有人对他心生不满,只余下寥寥几人还对他怀有些忠心。谢忌这些时日已经尽数剪除谢遗一脉的党羽,将整个魔教都整顿了一番,只待不久之后就进攻中原。
谢遗皱了皱眉,抬了抬指尖,示意她将药放下。
阿蓝自然不敢不从,放下了药碗,就躬身要退出去。
谢遗却蓦然出声叫住她:“阿蓝。”
阿蓝垂首待命,“是奴婢,不知尊上可还有什么吩咐吗?”
“谢忌呢?”他问。
阿蓝眸光微闪,回答却丝毫不见迟疑,道:“教主正在与人议事,您若是想见教主,奴婢叫人去请。”
谢遗盯着她看了片刻,终是摇头,道:“不必。”
阿蓝低头应是,见他似乎再没有什么别的吩咐,便退了出去。
白白落在他的手边,身上光芒起伏,“宿主大大,我们现在怎么办?”
鲛珠必然是在谢忌手上的,只是不知道他究竟将这东西藏在了何处,谢遗敛目似是在思索,白白也不敢打扰他。片刻后,谢遗出声:“沈归穹在哪儿?”
“地牢里。”白白前些时间倒是查探出了他的下落。
谢遗轻轻“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白白忧心他的身体,却又不敢多问,只是比以往更加乖巧地依偎在他的身侧。
时间一点一点流失,小白团子身上的光芒缓慢起伏明灭,便如同睡着了在呼吸一般。忽然,它身上光芒颤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白白倏然睁眼,入目的少年肌肤如雪,白发如霜。
是谢忌。
谢遗缓缓睁眼,看向了坐在软榻边的少年。
谢忌也看着他。
青年的眉眼寡淡得堪怜,瞳仁却黑得叫人心惊,里头一丝一毫旧日的情意也看不到,便仿佛过去八年青年对他的纵容宠爱都是幻梦一场。
谢忌有些忍不住地抬手,去遮他的眼睛,低声道:“别这样看我。”
“谢忌。”谢遗轻声叫出他的名字。
“嗯。”谢忌应了一声。
谢遗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少年凑近了他,下颚轻轻搭在了他的颈肩处,如霜的白发和漆黑的青丝缠绕在一处,像是漆黑水面浮沉的碎冰。谢忌的声音轻柔地仿佛风一吹就会破碎,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谢遗,我想要你。”
“要我?”
谢忌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项间,却有如蛇一般的黏腻湿滑之感,“谢遗,当年你或是不救我,既然救了,又怎么能忍心我再陷入无间地狱呢?”
他握住了谢遗的手,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地道:“你心中不爱我,或是憎恶我,于我都是无间。”
谢遗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然而纵然谢忌说了,他也是不相信的。
“我不曾憎恶于你。”
谢忌闻言笑地更是放肆,道:“我自然知道,只是,你也不曾爱慕于我。我知晓你不信我所言,然而,事到如今,你我之间已无转圜之余地。”我若是退一步,便会成为第二个沈归穹,所以,我不能退。
谢遗一时无言。
谢忌却仰起了头,去亲吻他的嘴唇。
谢遗由他亲吻着,只是两人唇瓣一触即分,并没有再深入下去。
谢忌探出舌尖轻轻舔了下唇瓣,道:“我舍不得。你既然不想,我当然也舍不得勉强。”他这样说着,揽在谢遗的腰身上的手臂力道加重,似乎要将这个人永远地禁锢在怀中。
谢遗看他如幼年时一般,将脸枕到自己心口,心中只觉得荒诞无稽,却也没有出声抗拒。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来了一人,出声禀告,说是几位长老请谢忌议事。
谢忌闻言只觉得心头厌烦,他本想再陪谢遗会儿,却又找不到借口推辞,他仰着头去看,瞧见了谢遗的下巴和一截白皙如玉的修长脖颈。
谢忌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谢遗的脖子,终于觉得心头那些郁气消散了些,这才起身离去。
站在外头的阿蓝一抬头,恰然见了这一幕,不禁又匆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她虽然以谢忌为主,但是见了这样一幕,心底难免生出些复杂情绪。一会儿想到谢遗这样的人物如今受到这样的折辱,不知该是有多难过;一会儿又觉得教主这样行事未免太过不妥,谢遗那样的人哪里是囚禁得住的?这时候不动手斩草除根,怕不是要步上沈归穹的后尘……
她这样胡思乱想着,一时间也有些心不在焉。
此时,一人端了碟果脯过来,阿蓝见了那人,叫住了,问是做什么。
“回阿蓝姐姐,是果脯。”那人这样说着,将托盘捧到她面前,“请姐姐查验。”
阿蓝随意看了两眼,也不做多想,便挥手令他进去了。
他穿过纱幔,走过去放下了那碟子果脯,却不急着离去,而是道:“尊上,这是产自襄州的金丝橘肉所制。”
谢遗抬眸看向他。
那人却低着头,一副恭顺的模样,道:“还请尊上略微尝一些。”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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