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乙十四岁这年,是多喜事的一年。
年后至今,村民们口中的话题就没断过顿,有好事之人掰指头算了算,今年村里定亲的姑娘小伙不少。有陆小乙跟余粮定亲,有李长生入赘,有陆丙榆定亲,如今又多了两个姑娘,一个是喜鹊,另一个是春花。
陆小乙从玉兰口中得知喜鹊和春花都定亲的消息时,惊喜的蹦跳起来,前一阵儿她还担心喜鹊因李长生的事沉寂呢,没想到喜鹊这么快就恢复了,还应下了花大嫂给她寻摸的好人家,看来情伤虽有但不深,心里的挂牵没了才能笑着迎接新生活。
玉兰笑着说“今天下午花大嫂跟我说的时候脸笑的像朵花儿,想必对喜鹊定的这户人家很满意吧。”
又道“喜鹊是个懂事的好姑娘,花大嫂以前跟我提过,说她帮喜鹊相看了几户人家,喜鹊说家中弟弟多年纪小,想在家多留几年。今年你的亲事一定,花大嫂就着急起来,喜鹊比你大两岁呢,不能再留了,这不,花大嫂跟喜鹊提了提,喜鹊便同意了。”
“娘,花婶有没有说喜鹊定的哪里的人家?”
玉兰抿嘴笑,“也是上溪村的。”
“啊?”陆小乙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也是上溪村?”
玉兰点头,“上溪村的田地虽然赶不上下溪村,但山货比下溪村多,好些老猎户都喜欢到深山老林里去猎好货,一年下来卖山货赚的银钱不比咱这干粮生意少。”
陆小乙道“你的意思是喜鹊嫁到上溪村的老猎户家了?”
“嗯,就是上溪村罗老猎的大儿子罗猛子。”
罗猛子?陆小乙不认识呢,上溪村她就认识余粮,还有几个爱往下溪村溜达的婆子。至于这个罗猛子,陆小乙脑海中没印象,问玉兰“娘,这个罗猛子是长啥样?脾气好不好?”
玉兰想了想,“虎头虎脑的,看起来挺憨实。”
陆小乙有些担忧,“他和他爹时常进深山老林里去打猎吗?”
“时常说不上。反正一年都要进几次的。”
“深山老林呢。多猛兽毒虫,多危险啊!娘,我觉得喜鹊嫁到猎户家不合适。”
玉兰笑着说“你啊你。每次提到深山老林就吓得哆嗦。”
陆小乙耸耸肩,没办法呢,天生对野兽心怀畏惧,且自身能力低下。没有跟野兽叫板的实力,难免一听到进深山打猎就不由自主的往坏处想。
陆小乙苦笑道“能不怕吗?随便来头狼。就能把我吃了!”想起曾经的灰狼,陆小乙仍然心里发秫。
玉兰道“放心吧,上溪村的猎户进深山都是结队的,何况有罗老猎这样的老猎人带队。罗猛子迟早也能长成一个老练的猎人。”玉兰回忆起前几年的一件事,啧啧称奇道“那年罗老猎带人从深山里猎到一头大野熊,啧啧。当时一行人抬出山来,敲锣打鼓热闹极了。咱们村好多人都去看了呢!”
连大野熊都能干掉,看来罗老猎的确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希望他的儿子罗猛子也是个优秀的猎人吧。陆小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些。说实话,像她这个从现代穿来的普通女子,一没探险精神,二没打猎知识,对深山老林充满敬畏,对深山老林里的野兽更是满心畏惧,像余粮家山后那种普通山林她还能接受,若是让她去那种阴森幽暗多虎狼的深山老林,她还是胆怯的。
玉兰看陆小乙脸上的担忧之色渐渐淡去,笑着说“出嫁前的小姐妹情谊最是真切,等到往后各嫁一方,这份情谊就慢慢淡了,兴许多年后再聚到一起,寒暄过后就不知如何往不说了。”
陆小乙默然。
玉兰又道“喜鹊这姑娘是个重情义的,上她家说亲的人不少,她偏偏挑中罗家,说是要跟你嫁到同一个村子,当一辈子的好姐妹。”
陆小乙脑海中浮现她和喜鹊看云的那个午时,喜鹊朝她丢来一朵紫色的小绒花,笑着说“放心吧,咱俩不是天上的两朵云,咱俩是地上的两棵狗尾巴草,随便风怎么吹,根连在一起呢,谁也别想把咱俩分开!”
此时此刻,陆小乙心里满满的感动,有喜鹊这样的好闺蜜,她又怎能不真心相待呢!
转眼到了六月底,王冬梅为陆家又添了一个男孙。
可想而知,陆婆子是如何一个激动法,完全可以用癫狂来形容,陆小乙在衣服上别了一根绣花针,做好了随时上去扎醒她的准备。
还好,陆婆子在狂喜过后,又恢复到正常状态,留下的后遗症就是逢人便夸儿媳好,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村里有妇人暗地里跟玉兰建议,让玉兰请吴大夫来给陆婆子把把脉,别被大喜冲坏了脑子。
玉兰最是了解自家婆母,好言把人应付走,才笑着跟小乙小丁道“瞧瞧,村里人都注意到你们祖母的变化了,看来,她的性子是真变了。”
陆小乙一本正经道“祖母当初说‘好!好!你娘写了两个好字!’如今肯定要说‘好!你小婶也写了个好字!’”
小丁眼睛都笑成月弯弯了,“大姐说的对,她肯定会这么说。”
玉兰瞪了陆小乙一眼,嗔道“就你精怪!”
母女正说着话,陆婆子笑眯眯的掀帘进来,开口便是“好!老二媳妇也写了个好字!咱家三个好字了!”
陆小乙噗嗤笑出声来,得意的朝玉兰和小丁眨眼,看吧,说准了吧!
陆婆子一屁股坐在陆小乙旁边,瞅着她手里的绣花,还是一贯的嫌弃模样,“绣的啥呀?小里小气的。”
陆小乙把身子转了个方向,不让陆婆子看她手里的绣花。
陆婆子瘪嘴,抱怨道“不给我看拉倒,我还不惜的看呢!”转而又开始跟玉兰商量办满月宴的事。
前年,玉兰生小庚,满月宴办的很圆满,今年冬梅生小玮,陆婆子还是想照着办一次,玉兰给她出谋划策,婆媳二人商量罢,陆婆子就回去准备去了。
陆小乙道“娘,小玮才生了几天呢,这么早就要准备满月宴了?”
玉兰笑着说“早准备早安心,给你祖母找个事做也好,省的她没事到村里去傻笑,惹得别人又来找我胡说八说。”
二房这边添丁有喜,大房却悬着心呢,自从年后陆思带着丙榆去了县城,至今已半年有余,丙榆考过童生试,大房人都喜上眉梢,可接下来的院试才是重中之重。
陆老太在家搓佛珠,时而望着空空的院子长吁,时而听着书屋的朗朗书声短叹,她太熟悉这种希望失望的感觉了,这一辈子好似都在这种反复的情绪中度过,如今陆家已是第三代人入考场了,不知能否圆她终身的夙愿。
陆老太等,夜夜盼,一头华发好似枯雪,整个人的精神气都集中在眼底的翘首期盼上。
陆思和陆丙榆回来的时候,村里人都热情的询问。
陆婆子拉上小乙跟她一同去大房探探虚实,换着往些年陆福增和陆思去应考,陆婆子是不屑一顾的,直接预言两人落第,如今陆福增不参考了一心扑在教书育人上,让少年意气的陆丙榆参考,陆婆子便不敢预言了,决定先探探苗头再说。
陆小乙许久没见丙榆,也想去看看,于是祖孙二人疾步往陆家大房去。
此时,已有村妇从大房出来,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一脸揶揄之色,见陆小乙和陆婆子过来,几个妇人赶紧闭了嘴,笑着跟陆婆子招呼。
陆婆子呸道“装模作样!”
几个妇人跟陆婆子叽歪起来,陆婆子让小乙先走,她会会这几个妇人随后再来。
陆小乙无奈的耸肩,先行去了大房厅堂,见陆老太独自坐在上首太师椅上,面色沉郁,看起来情况不妙啊!
陆小乙走过去行礼,陆老太手都懒得抬,无力道“小乙来啦,坐吧!”
陆老太的精神不太好,像一片秋风中的枯叶,陆小乙关切道“曾祖母,你要保重身体啊!”
“哎!”陆老太深深的叹了口气,对小乙道“去看看丙榆吧,己萝也在。”
陆小乙点头退却,陆婆子随后进来,大声问道“中了没?”
陆小乙去看陆老太,只见她眉头高高颦起,狠狠的盯了陆婆子一眼,陆小乙趁着跟陆婆子擦身之机小声道“祖母,少说话。”
陆婆子不屑的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坐到陆老太下手,喋喋不休。
陆小乙扶额,管不了那么多了,自家祖母是什么性子,她心里最清楚,想扭过来真的真的好难啊!
此时的丙榆正在跟戊枫和己萝说着什么,还是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要说多了些什么,便是眉头眼角添了几分沉稳之气吧,看来这趟应试之行,丙榆增长了不少见识也多了几分阅历呢,不管考中与否,陆小乙觉得此行对丙榆没坏处。
陆丙榆见陆小乙进来,起身笑道“堂姐,你来了。”
“小书生考试回来,堂姐不来看看怎么行?怎样?有没有怯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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