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回到了课上,包子脸的小伴读急忙跑了过来:“太子殿下,您这是……”
“父皇打的。”
伴读是当今丞相温成轩的嫡长子温瑞,此人是厉霄一手提拔上来的,对他忠心耿耿,太子伴读自幼受父亲影响,自然对小太子也是忠心耿耿,他道:“臣命人去找药。”
“父皇说一定要等到上完今日早课才能上药。”小太子忍着眼泪,小伴读当场有些懵,然后下意识缩了缩脑袋。
虽然年纪小,但他们也都知道当今圣上有些疯疾,再去看小太子肿成猪蹄的手,便忍不住一阵同情。心道陛下果真疯子,居然对太子也下这么重的手,他扶着小太子坐下,又亲自给他研墨,道:“好在伤的是左手,想必不耽误写字。”
“你就关心我写不写的了字?”小太子生气道:“你是不是怕夫子又罚你?”
“怎么会。”温睿虽然平日里因他顽劣受罚,但也不敢有怨言,毕竟太子身份尊贵,他道:“我只是担心您今日若是文课不好,回去皇后要罚您。”
宋皇后罚人倒是温和多了,他很少对孩子使用暴力,除非忍无可忍,否则就是罚他不许睡觉,或者多罚抄几个词。小太子想到父后,眼泪又是一阵无声的流淌:“父后不爱我了,今日竟也不来救我。”
讲课的老夫子曾经也是厉霄的老师,他看了一眼太子的小猪蹄,今日便没有多为难他,还特别提前下了课,好不容易忍着上完了课,小太子立刻扁着嘴跑去找了父后。
宋皇后这些年一直跟陛下住在养心殿,没有挪动过,小太子一跑进前殿,就下意识缩起脑袋,放轻脚步,偷偷摸摸的朝里头瞧了瞧,父皇正单手揉额,在看折子。
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穿过了院子跑到后殿,才哀哀的唤:“爹爹,救救我!我要死掉了!”
当年亲手栽种的花如今已经长出了一人多高的枝条,宋颂抬眼朝他看过来,看那小东西举着小猪蹄哭哭啼啼:“儿臣好可怜,父皇好狠的心!”
宋颂平日里也会去看他,以前厉盺受罚,他总是能及时赶到劝说,但这次却没有露面,厉盺以为他是没听说,声泪俱下的把父皇控诉了一顿,却听他道:“过来上药吧。”
药肯定是要上的,但心理的创伤也一定是要安慰的,小太子伸出小手让他抹上药膏,见到他眉头微微皱起,便知道他是心疼了,忙又卖惨:“儿臣挨了打,还又去上了早课,父皇说,明日还要儿臣带伤早起再去上武课……儿臣好疼呀,呜呜,您轻点儿。”
宋颂看向他,微微叹了口气,取来纱布帮他包扎,道:“我知道。”
小太子当场就懵了;“您知道儿臣挨打了?”
“他打你的时候,我看着呢。”
小太子瞬间如遭雷击,满脸不敢置信:“爹爹,您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你已经七岁了。”宋颂道:“你父皇如你这般大的时候,你皇祖父已经给他准备了小马驹,都开始学骑射了。”
小太子扁着嘴:“爹爹是嫌弃儿臣了?”
“不是嫌弃你。”宋颂温和道:“今年夏末,你就要满八岁,若再这般不学无术,可如何是好?”
“儿臣没有不学无术!”
“你日后是要继承大位的。”
“谁稀罕那个大位?”小太子已经开始心生不满:“若继承大位要经历这般苦难,我才不要呢!”
“你以为你锦衣玉食怎么来的?”
“反正有父皇和爹爹在。”
宋颂松开了他,道:“去,到那边站着去。”
“可,可我的手……”
“快去。”
小太子见他神色认真,到底也不敢违背,只是心里越发委屈,“爹爹变了。”
宋颂没有理他,他命人将药物收拾起来,起身走向了前殿,目光落在伏在案上的男人身上,眸子微微暗了暗,他走过去,道:“陛下?”
厉霄半眯起眼睛朝他看过来,眼神短暂的闪过一抹阴郁,看到他之后,才道:“跟你告状了?”
“怪我这些年太宠他了。”宋颂跪在垫子上,道:“今日可是又头疼了?”
“有一点。”
那只手温柔的按在了他的太阳穴,厉霄闭上了眼睛,缓缓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朕就算谁都不认得,也会记得颂儿的。”
“嗯。”宋颂笑了一下,眼睛却微微有些红。
这些日子厉霄经常头痛,按齐总管的意思,厉霄头痛的时候还会很暴躁,有几次,他几乎觉得厉霄又要犯病了,半个月前,宋颂因为睡得晚没能起来,放他一人上朝,他竟在朝堂上大怒之下拍碎了桌案,百官战栗。
这让宋颂不敢掉以轻心,每日都会坐在后面,以前他只要旁观就好了,可最近,厉霄有时候会忘记他还坐在后面,宋颂往往会在气氛微妙的时候唤他一声。
按照纪瀛的意思,应当是这些年吃的药在起作用,那些沉积在体内被压抑的毒素可能正在浮出表面,这对于厉霄来说是一个坎儿,若是能把余毒完全清理,他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但若不成……最坏的可能是连宋颂都记不住。
他轻轻皱了皱鼻子,厉霄侧目,道:“多大了,还哭鼻子,嗯?”
“没有。”宋颂辩解,他知道有些丢人,但他只要想到那个可能,就猛然感觉心如刀绞,汹涌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完全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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