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罢,又看了一眼宋时,轻笑道:“还有这位小公子,日后若是想出将入仕,还是得跟二公子多多学习一番才行,可别哪日祸从口出,给国公府惹了杀身之祸。”
她眼神锋利,陡然与宋国公对在一起,竟叫他心头狠狠一跳,屋内一片寂静,秦氏看着金香纤瘦的身影,恍惚之间仿佛见到了自己进宫看姐姐,因为出言不逊被前皇后身边的仇姑姑按在地上责打的那一幕。
那时的秦青荷还只是贵妃,在威严的皇后面前,也只能跪在一侧,眼睁睁看着她被掌嘴,等到妹妹被罚完,她甚至还温声恭送皇后离开。
这一瞬间,金香身上仿佛糅杂了仇姑姑与前皇后两个人的影子,气势逼人,竟让秦氏一时之间打了个寒颤。
宋珍手指发抖的捂着自己的脸跪在地上,眼泪不停的朝外涌。
宋颂终于动了,他站起来,金香立刻收敛气势,安静的退到了他身边,只见他缓缓走到宋珍身边,宋珍吓的浑身发抖:“大哥哥……我错了,我不该拿姨娘胡说,你,你饶了我吧呜呜……”
“姨娘?”
她猝然想起傅香的身份,忙改口:“母亲,是母亲!”
宋颂温和的将她扶起来,柔声道:“今日为兄罚你,也是为了你好,说我一句不打紧,若是哪日出去不慎惹了其他贵人,可就不只是掌嘴这么简单了。”
他虚情假意的安抚,宋珍却只有哭着答应的份儿。
等到宋颂去祠堂拜母亲,厅内的气氛才陡然恢复,宋珍立刻坐在地上开始痛哭,屋内瞬间乱成一团。
宋国公坐在椅子上,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闹剧,这个家,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儿女们个个都这样不懂事,明明当年傅香和老太君在时还不是这样的。
他是个很容易杞人忧天的人,否则也不会在明知道宋夫人的外甥是太子的情况下还拿宋颂去巴结厉霄了,在他看来,巴结太子不重要,毕竟有秦氏在,太子得势国公府也不会有损失,但是一旦厉霄得势,那国公府可能会跟着遭殃。
他提前做了两手准备,却没想到阴差阳错把宋颂捧到了高处。但今日金香的话也的确一针见血,自己的儿女们各个都毫无规矩,跟秦氏一样嚣张跋扈又善妒,真的不会为家里惹来祸端吗?
从祠堂走出来之后,宋颂看向金香,道:“你与秦氏,可是有什么旧怨?”
金香道:“王妃可知前段时间王爷缘何发疯?”
这事宋颂也曾想过,他低声道:“前皇后?”
金香立刻点头,道:“王妃果然聪慧。秦相之子秦宁秦将军,当年是左卫的御林军统领,他曾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属下,来自德州,后来因为犯了错事退隐回乡,上回殿下命人找来的人,就是德州来的。”
秦宁是秦皇后的大弟,也是宋夫人的二兄,如果说当年前皇后之死的确与秦皇后有关,那作为左卫的御林军首领,秦宁必然会是帮凶,宋颂回想那被活剐的一对父子,心里陡然清明。
难怪那日厉霄疯成那样,想是那位德州人士透露了什么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那个人,是会咬定前皇后是厉霄杀的呢,还是……把一切坦白了?
他脑子里短暂乱了一瞬,再看向面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姑娘,就有些感慨:“你与仇姑姑……”
“她与我如亲母女。”金香闪动睫毛眨去眼中水雾,宋颂便没有再说话。
听说仇姑姑与前皇后自幼一起长大,是她的陪嫁丫鬟,关系如亲姊妹,前皇后去世不久,仇姑姑也病逝去了,难怪方才金香气势大杀四方,估计是这些年憋的狠了。
抬眼见到前方下人,又整理思路,对白岩道:“这两日你派人盯着宋时。”
晚些时候,厉霄来接宋颂回去,两人坐在马车里,宋颂把金香的事跟厉霄说了,隐瞒了关于前皇后的部分,因为怕厉霄会受刺激。
厉霄点头,道:“金香可以放心用,白岩也是忠心之人。”
“宋时素来疼爱宋珍这个妹妹,我猜他不会善罢甘休。”
厉霄思索片刻,忽然一笑,道:“颂儿可知本王今日上朝经历了什么?”
宋颂疑惑,厉霄便娓娓道来。
前两日军营走水,虽然厉霄及时赶到没有死伤,但因为大营被毁了一些,兵卫们居住的地方也就减少了,于是便有人趁机向厉霄要兵,说可以代为照顾,这件事起头的,是城防营东卫首领付昭。
宋颂心里微微一沉,心知这是有人在借机拿掉厉霄的兵力,他问:“殿下是如何做的?”
“既然他愿意为我养兵,这样的好事,我为何不答应?”
宋颂愕然道:“你就不怕……”
“带你去个地方。”
马车一路出了皇城,渐渐来到了城外驻扎的军营,厉霄伸手把他抱了下来,宋颂跟着他一路走过去,沿途不少人都在跟他们打招呼,渐渐到了一个房子前,厉霄忽然让他停下脚步,只听里头有人道:“王爷这回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前段时间新收进来的那些笨蛋除了会吃还会什么?如今营地都被烧了,要我说,把他们都赶走,这样不就够住了?”
“王爷用兵如神……招收这些人自然有他的道理。”
“养这么多猪能有什么道理?!”
宋颂听了几耳朵,心里陡然恍然,厉霄的手指覆在他的唇上,温声道:“别吓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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