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显昭见警察达成了共识,大胆往下说,“把我母亲接走,包括我,找个没人知道我们的地方。”
“山山水水,都是国家的地方,你去哪里没有人知道?有我们保护你,你大可放心。”吕青青说。
童显昭露出惨白的笑,“小娃儿好大的口气,你能与天斗?坦白说,我就是不相信你们。一句话,送走我们,就给你们东西,不然,打死我你们也得不到。”童显昭的态度很坚决。他想,如果母亲和他的命不能保全,其他的对他而言没有意义。他就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大道理不懂,也不需要懂。
武平脸色有点为难,他的权力还不足以令一个人从这个世界消失。在全省范围内,吕维远可只手遮天,他的触手延伸到每个角落。所以,答应童显昭的条件,他做不到。
“好,我答应你。”吕青青把事情接了下来。
武平有点责怪吕青青,这么大的事,不跟他商量就一口应下来,将来做不到怎么办?欺骗童显昭吗,武平不是言而无信之人。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走。
吕青青敢答应童显昭的条件当然不是要欺骗他,她有她的考虑:正式向伯父吕维远下战书。她要把童显昭送到吕维远的眼皮子底下去,再看他的反应。她想,这也是保护童显昭和他母亲最好的办法。
“那么,做第一件事情吧,把我母亲接到这里来,她要得到最好的治疗和照顾。”童显昭说。
好,这个可以办到,武平立即答应,不跟高阁商量他就可以单独做决定。
这件事情武平亲自去办。
很快,童显昭瘫痪的母亲被接到临县人民医院。
第二次询问工作在童显昭的母亲安置妥当后立即展开,“可以说了吗?”吕青青问童显昭。
“我还有一个条件,也是最后一个条件。”童显昭说。
这就不让人不恼火了。人一旦不知道收敛,欲求无度,是很遭人恨的。
吕青青压住心中怒火,“你说。”
“给我母亲的银行存折上存两万块钱。”
哦,童显昭是想他和他母亲在生活上得到保证。
“行,我答应你。”吕青青毫不犹豫,钱,她有。如果公家不报销,她就自己出,钱财是身外物,她不在乎。
——亲爱的朋友们,此时,在广大的农村天地里,两万块钱可是个天文数字,相当于现在的二十万不为过。
吕青青去了趟银行,很快回来,并把回执单塞给童显昭看。
现在,你总不会再有其他借口了吧,吕青青看着童显昭,不问他,等他自己说。
“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当年弟弟交给我时,让我好生保管。”童显昭想起弟弟的事情,有些黯然神伤,“带我回家,我拿给你们。”
武平和吕青青再次来到童显昭家。场地外已经拉起警戒线,家里的门上贴了封条。武平在事发当晚的第二天即通知了临县公安局,警方对凶手的尸体做了处理,并展开了初步调查工作。
武平很配合他们的调查,他、吕青青和童显昭的口径一致:入室盗抢。他们找童显昭是为了调查关公镇中学系列杀人案,凑巧碰见了盗贼的事情,当时情况危急,为解救童显昭,同事刘得宝受伤。
他们隐瞒了吕维远的事。
童显昭看了看家门,没有进去。他转身走到侧面,侧面有口枯井。
他取了绳索,下到枯井,等他上来时,手上多了一包东西。
除去外包装,里面是一层包裹得很严实的油纸,再往里还有一层塑料袋。吕青青打开袋子,里面有两样东西:一把刀,一条内裤。
连同柄与身,刀长约一尺半,两面刃,有点像杀猪刀。因为保存较好,虽历经年月,却没有生锈。刀身上残留一些黑暗的物质,经验告诉武平,那是血迹。
内裤是女人的,花色,看起来小巧迷人,其他并无特别之处。
“这些是什么?”吕青青问。
“不知道。我说过,弟弟留了什么我不知道。他让我别问,说知道越少越好。”童显昭说,他不像在说谎。
“关于这些东西,他还说了什么?”吕青青又问。
“让我好好保管,必要的时候,交给警察。”
“没了?”
“没了。”
吕青青还想再问,被武平打断,“很好。有这些东西,不枉此行。”
返回医院时,天色已晚。武平和吕青青出去吃晚饭,路上,吕青青终于问出来,“武队,你怎么看?”
“指什么?”武平当然知道吕青青想问什么——那把刀和内裤。但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事情太多,连武平自己都有点理不顺。
“刀和内裤。”
“你怎么看?”武平反问吕青青。
“刀是杀袁柳阳的凶器,内裤是施静的。”吕青青毫不犹豫就说了。
武平猛得抽烟,刚吐出来一口,又吸一口。他点点头,很赞许吕青青的推测,和聪明人共事就是爽。
“目前,这个可能性最大。”武平看看吕青青,“那你再说说看,童显昭为什么要留下这些东西,或者说,他留下这些东西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很简单,刀告诉我们,袁柳阳并非死于自杀,刀有助于我们追查出凶手是谁。至于内裤……”吕青青稍作迟疑,她毕竟还是黄花大闺女,有些东西不便启齿,但她还是说了,“内裤跟施静的被强奸有关,或许内裤上留下了凶手的身份证明。”
武平看吕青青的眼光渐渐充满了宽慰和柔情,像父亲看女儿一样。
刘得宝清醒后,吕青青将他受伤的事情告诉了尉迟丽。她知道刘得宝一直喜欢尉迟丽,如果尉迟丽能来看看刘得宝,他的心情会好很多。
晚上,尉迟丽走进刘得宝的病房,她身边跟着一个男人——临县政府办副主任仇任华。
双方都认识,不需要再作介绍。
“好点没有?这么不小心。”尉迟丽坐在床沿说话。
刘得宝的精神已恢复了大半,他看到尉迟丽,另一半活力也马上恢复过来,“这位是?”他问的是仇任华。他认得仇任华,在调查尉迟革命案件时就认识了。可刘得宝见尉迟丽带着他一起过来,感觉有些不对劲。所以他问的不是名字,而是身份。
“我未婚夫仇任华,你们见过的。”
“你好刘警官,我们见过,我记得你。”仇任华伸出手来。
“未婚夫?”刘得宝从床上弹起来,愈合不久的伤口重新被撕裂,他痛的喊出声来。
“我去叫医生。”吕青青急忙走出门,她在心里暗骂自己真该死,好心做了坏事。
武平觉察出房间的气氛不对,也紧跟着吕青青走出去。
现在房间就剩下他们三个人。
尉迟丽不是傻子,她知道刘得宝一直在追求她,她也明白吕青青把刘得宝受伤的事情告诉她是为了什么。所以,她必须带仇任华一起来,她要断了刘得宝的念想。
可是,我们的尉迟丽怎么会和仇任华成了一对?
原来,自从知道杀害父亲的凶手是爱郎许攸后,尉迟丽整颗心被撕裂揉碎,又被丢在地上踩烂,最后变成了一堆烂泥。在经历过一段痛苦绝望的黑暗生活后,她毅然决定放弃许攸并离开思茅,去临县做老师。
在临县的那段日子,仇任华抛开一切,全身心照顾尉迟丽和她母亲。尉迟丽本来就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许攸的所作所为彻底伤了她,仇任华的所作所为彻底感动了她。于是,她接受了仇任华的求爱。女人,终须有个归宿。对尉迟丽来说,现在的她,与其嫁给一个自己爱的,还不如嫁给一个爱自己的。
刘得宝痛得眉毛和眼睛挤到一块,但这还不是最痛的,最痛的是心。
“所以,你们现在来这里,是想看我笑话吗?”
“同事一场,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想歪了。”尉迟丽的眼睛有些朦胧,她那些见面就踢打的习惯已经收起来。尉迟丽也很忧伤,他们的命运如此多舛。她甚至在想,如果许攸知道她要嫁给仇任华,会作何感想?
“走,你们走……”刘得宝下了逐令,他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仇任华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他是聪明人。
尉迟丽鼻子一阵酸涩,“你好好养伤,以后办案小心一些,我们走了。”
到门外,医生刚好赶到,他们进去给刘得宝看伤口。武平和吕青青在门外等候。
“你们怎么会在临县?”尉迟丽问吕青青。
“查案。”
“哦。”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吕青青不好往下说,她指的是不知道尉迟丽和仇任华准备结婚的事,如果知道,她不会通知尉迟丽过来。
“没关系,我们走了。”尉迟丽不愿多做停留。是的,继续留在这里,她、刘得宝和仇任华,都会很尴尬。
“你不想知道我们在这里查什么案子?”吕青青叫住尉迟丽,她觉得有必要让尉迟丽知道真相,她不希望看到尉迟丽是因为恨许攸而匆忙把自己嫁出去。即使在爱护许攸这条路上,尉迟丽是个强大的对手,但吕青青不想靠隐瞒事实取胜。
“对我来说重要吗?”尉迟丽问。
“当然重要。关乎你父亲的死,也关乎……关乎他……”在仇任华面前提许攸的名字有点不合适,所以吕青青用了“他”这个字,尉迟丽肯定能明白“他”是指许攸。
他——许攸。一旦想到这个人,尉迟丽的心又开始被撕扯,疼痛贯彻心扉。
尉迟丽停下脚步,背对着吕青青,她不想被吕青青看到她的表情。
吕青青继续往下说,“我们找到了杀害袁柳阳的凶器,和施静的……东西。”大庭广众,她不好意思说出内裤,“他们的死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这能说明什么,照样无法证明不是他杀了我父亲。”尉迟丽回应。
是的,这只能证明施静和袁柳阳案存在隐情,不能说明许攸和尉迟革命的死无关。
“你要相信我和武队长,我们的推断不会错,许攸绝对不是凶手。”吕青青忍不住,终于叫出许攸的名字。
尉迟丽转头看着吕青青,她眼圈泛红,泪水盈眶,她不说话,又转回头去。在转过头的那一刹那,泪水终于飞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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