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斐闻言一怔,随即趴在地上不停地叩头,还是哭喊着:“臣知罪,臣知罪,可臣罪不至死啊陛下……”
群臣难免把刚才的恻隐之心收了回去。
顾烈微微摇头,摆手道:“都带下去吧。”
结案入封。
顾烈看着满朝文武,听不出语气地说:“诸位爱卿,咱们君臣,都一日三省吾身,好好为民办事,好好当官,啊?”
群臣悉数跪地,应诺道:“陛下教诲,臣等谨记于心。”
数日后,针对此案中僧侣妖言惑众之事,政事堂商议过后,发了律令。
大楚这些年来重农利民,渐渐废除了人头税,而是实行摊丁入亩,按照亩数收税。譬如,一家三口只有一亩田,那就只收一亩田的税,而不是收整整三个人的税。
这件事暴露出来了僧侣人数过多、无赖地痞投身僧道的问题,不利治理,不利民间风气,顾烈有心整饬风气,于是连带着道士一起倒了霉。
针对这些不事生产的僧侣道士,大楚宣布按人头收税,仅收一般农户的六成,但不论僧庙道观,一律必须劳作耕种,不得用香火交税,必须自耕自种,亲事农桑。
此举成了大楚年间道士和尚打架的源头,自此道士和尚斗殴不绝,但也确实有效遏制了懒汉无赖投身僧道的现象。
大名鼎鼎的楚初十五年袁斐案,自此全数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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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案一结,群臣们明显收紧了松懈之心,狄其野也没有再横眉冷对,顾烈的心情就松快了许多。
但顾烈的心刚放下,就不得不又悬了起来。
祝北河病重。
第136章 父子相承(三更)
祝北河身体本就是江河日下, 不然, 顾烈也不会特地派狄其野去看他。
顾烈有些后悔, 不该由着祝北河的意思放他主审,早知如此,还是该让兰延之独挡这一面。
但祝北河前一阵精神奕奕, 一定要办好这件要案,连张老也查不出什么异常来,于是顾烈也就松了口。
如今想来, 倒和回光返照似的。
前世, 祝北河当了整整二十年的大理寺卿,最后因为顽疾辞官, 辞官三年后病故。
现在不过是楚初十五年,祝北河就已经累病了, 顾烈怀疑与那一场闭门思过不无关系,虽不后悔, 却也是百味杂陈。这话要是说出来,就是讨他家将军生气,因此顾烈只是自己这么想着, 没和异常沉默的狄其野提。
张老亲自去了一趟祝府, 回来对着顾烈叹息。
于是顾烈赶紧按照说好的,把顾昭派去了祝府探望。
临行前,顾烈告诫顾昭:“北河要是对你不满意,寡人是不会给你赐婚的,就看你自己了。”
于是顾昭心怀忐忑, 但面上还是端着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情,在容燧嘻嘻哈哈的护送下,去了祝府。
祝府中,倒不似外人猜测得愁云惨雾。
外人不清楚祝北河的身体情况,家里人是再熟悉再清楚不过的,前阵子祝北河异常精神的状态,就连张老都看不出差错来,但祝家四口人心里都和明镜似的。
祝北河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第一是跟着顾烈起兵,第二就是分家。
他父母偏心偏到了下一辈身上,若不是惊觉大儿子已经被养歪了,就算那日有祝雍老爷子出言相助,祝北河也狠不下心要分家,他毕竟是个孝子。
大儿子在地方任职,对他这个不肯提携的父亲心怀怨恨,祝北河病了有大半年,至今也没有只言片语传来,祝北河固然心痛,却也早有意料,并不惊讶。
二儿子祝寒江是个好的,只是自小在偏心的祖父母那里太过见识了人情冷暖,有些过于敏感自尊,但也是个好孩子,在颜法古手底下做事,也不知是不是老伙计哄他,总之是成日里夸他这个儿子又聪明又好,祝北河心里也骄傲着。
小女儿祝雁湖和她二哥哥是相似的脾性,只是更温婉些,兄妹俩长得也相似,都像他们娘。看起来雪日梨花般的小女孩儿,骨子里是要强的,心地又善,祝北河最疼宠的就是这个小女儿。
还有他的发妻,多年陪伴,跟着他这个闷脾气的人吃苦受累,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深情厚爱,祝北河心里都记着。
现在他这个脊梁骨就要倒了,他真是一个都放心不下。
偏偏妻子儿女都是极体贴极懂事的人,在他面前连泪珠都不轻易落,真是叫祝北河又心疼又心酸。
顾昭进门的时候,下人来报,祝北河想了想,对着妻子和一双子女说:“太子是君,咱们是臣,你们替我接驾才是。”
这话并没有不对,三人到前厅去迎驾,祝雁湖身前立了架屏风。
顾昭一看这个架势,赶忙虚扶了一把,把礼给免了,温和了语气道:“父王派我来探望祝伯伯,反倒劳烦祝伯母与祝兄、小妹费神,倒是昭的不是。”
他本就长得好,更被顾烈教养出了一身不可小觑的王子气度,有傲气也是不卑不亢的,并不会盛气凌人,现下有心表露亲近,口中称呼都刻意家常着,祝夫人感念圣恩,立刻红了眼眶:“陛下日理万机,还牵挂着我家老爷,圣恩浩荡。”
顾昭一本正经道:“祝伯伯是朝廷栋梁,又是伴随父王起兵的长兄,若父王不记挂着他,成什么人了呢?还请祝伯母带路,昭奉命而来,还是该好生探望祝伯伯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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