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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烈命人在廊下摆了案几,待元宝布置停当,案几上除了洞庭春_色,还有数道小菜,新鲜瓜果。
    狄其野是被投楚之后被姜扬逼去练的酒量,而且一上手就是高度酒,因此对酒这方面一直觉得一般,但这洞庭春_色既然是特意上贡的酒,必然十分出色,狄其野一尝之下,勾了勾唇:“好喝。”
    顾烈的面色这些松快了些。
    到底还是想着狄其野没有要求出征的事。
    可狄其野不愿意听他宽慰,顾烈只能喝着酒细思,渐渐都像是在借酒浇愁。
    忽然手上一暖,又倏然即逝,顾烈抬眼,见狄其野拿走了自己手中的玉杯,往自己膝上一躺。
    “顾烈,”狄其野的脑袋熟练地在顾烈膝上找到了合适的位子,正儿八经地说,“拿平民夫妻来说,没有哪家,是这么互相小心翼翼着担忧来担忧去的。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顾烈听了眉头略松,却意外地想笑。
    狄其野素来是个没什么烟火气的人,就算他天天催着自己吃饭,也依然让顾烈觉得像只仙鹤似的捉不住,顾烈敢打包票,狄其野到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了多少家财,他压根不关心这个。
    这样一个人,反过来对顾烈说“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就让顾烈莫名的觉得好笑,但也是心中一暖。
    任性妄为的狄将军,跟自己过日子呐。
    顾烈俯首在他嘴角蜻蜓点水地亲了亲,却是反驳道:“我知道你想出去,如今你为了我,连提都没提,还早就与颜法古论战了数日,为他准备应战。我若是不记在心上,岂不是薄情?”
    狄其野挫败地从嗓子里低吼了声,反手把顾烈压在了地上。
    廊下全是木头结构,倒是不冰不凉,顾烈在未央宫中没那么恪守礼节,早就散了发髻玉冠,高束成一束,如今被狄其野压着,长发铺在朱红木板上,月光照下来,真是一副英俊帝王貌。
    狄其野被色_相一迷,也没了那么大的气性,说到底顾烈是为了他,于是点了点顾烈的下巴,耐心地说:“记着,可以,我还不许你忘呢。但是你我之间,若是计较起来,成日里想着你为我挡了什么,我为你忍了什么,天长日久,难免相敬如宾。你要跟我这么过下去吗?”
    顾烈揽着身上的人,迷茫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
    “但是”
    “也没什么但是。”
    顾烈被堵得说不出话,好笑地在狄其野后腰拍了一下,才顺利把话说出来:“那若是我慢慢淡忘了你为我的忍耐,一味索取,不知体贴……那日子,还过得下去吗?所以,我记着,有什么不好呢?”
    “你以为我是那种忍气吞声的好人吗?”狄其野故作惊奇道,“你对我不好,还以为我会对你好?陛下,你可太天真了。我早就警告过你,我这个人记仇,人敢犯我,我敢犯人。”
    说完,狄其野挑挑眉,才又认真道:“何况,你干嘛把你自己想成那样,你什么时候都谈不上一味索取。”
    顾烈眨了眨眼,眼前是狄其野,狄其野上方是明月夜。
    他百般模样,都是为了劝顾烈不要为他过于担忧。
    顾烈喜欢得连心都在痛,却满心欢喜。
    浅白衣料与龙袍摩娑,在交换的气息与压低的交缠声响中,发出沙沙的细响,像是在木盒中小口小口吃着桑叶的春蚕。
    不知不觉,一片桑叶就只剩下清晰的叶脉,宛如一颗经络曝露的心脏。
    第104章 苦命鸳鸯
    用颜法古的话来说, 陆翼这个人, 就没有时运。
    色厉内荏, 瞻前顾后,好不容易定下决心准备起兵,大肆封锁消息, 悄无声息地动兵马备战,一场足以影响大楚运势的风雨正在酝酿。
    在这节骨眼上,顾烈养父出事了, 还没了个蜀州监察御史。
    这事还得从养父大人的第十三房小妾说起。
    此女二八年华, 小家碧玉,在芙蓉城中也颇有些美貌的名声。早和自家表哥芳心暗许, 正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大人也乐意亲上加亲, 正在准备议亲的时候,媒婆甩着花帕子, 带着养父大人亡妻的画像上门了。
    亲上加亲,怎么比得上荣华富贵呢。
    姑娘闹着不肯吃饭不肯上花轿,没用, 父兄可指望着用女儿换条阳关大道, 喂了酒,一顶轿子就送进了府。
    数日一过,整个府里人的知道,这十三姨娘好大的脾气,见了天的顶撞老爷, 被赏过多少嘴巴子都不改。
    对这表哥来说,真是晴天霹雳,表妹一朝嫁作他人妇,还是个花甲老汉,恨得落下了男儿泪,又听说表妹在府中饱受老汉欺凌,心一横,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诗书礼仪,专程在混混堆里观察了三日,扮作长工,混进了府。
    居然还真叫两个人远远见了一面。
    苦命鸳鸯相见,何等凄凉。
    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未想到还有转机,陛下默许了蜀州监察御史来,责令养父大人不许再娶,养父大人心里再恨,面上也只能唯唯诺诺,还承诺给陛下上一道请罪折子。
    此时不喊冤更待何时?十三姨娘冲到监察御史面前跪下了。
    蜀州监察御史一听,这既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喊什么冤?而且就算陛下默许了斥责,这毕竟还是陛下养父,天底下一等一的贵人,既不占理又得罪人,反而觉得是这女子出格,自然就没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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