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狄其野直觉就不信。
但不过是颗葡萄,狄其野实在想不出顾烈拦着不许吃的其他理由。
没想到牧廉接口道:“哦,倒确实是不如关外的甜。”
随后,又听牧廉羡慕嫉妒地说:“你和大师兄一样聪明,一定能够完成师父的教诲。小师弟,你想好怎么赴死了吗?我太笨了,实在想不出该怎么死得人人称颂。不过,若是我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说,一定让你死得天下皆知。”
这话一出,狄其野还只是皱眉,顾烈却彻底沉了脸。
顾烈想起前世,狄其野据传与风族首领私会,有探子说,风族首领送了狄其野一袋子土。
土,有很多含义,可以大做文章。
一时间,狄其野其实是风族人士、狄其野与风族首领分土谋反等等风言风语不一而足。
而狄其野把那袋子土埋在了定国侯府的后园里,什么都没解释。
顾烈恍惚记得在那之前,风族首领不知为何大怒,活活砸死了一个幕僚,还将其挫骨扬灰。
如今想来,那袋土也许不是土……是牧廉的骨灰。
顾烈前世总是气狄其野不解释,单就此事来说,倒不是狄其野的错。私会风族首领,与风族幕僚师出同门,这两个哪一个不招惹怀疑?
前世那个从来不曾与他深谈的狄其野,确实解释了还不如不解释。
可从来不曾深谈,为什么就从来不曾深谈。顾烈视线微凉,垂眸看着桌案。
狄其野眉头微拧,追问:“死得人人称颂?”
“是啊,”牧廉语气十分苦恼,认真分析起来,“大师兄一定是能做到的,他安排了这么久,到时候找机会殉国就可以了。小师弟你是将军,或是战死沙场,或是死于猜忌,都很容易。我就难了,吾昆疯癫不似常人,我怕被他无声无息地砍死,谁会称颂被疯子砍死的幕僚?”
狄其野惊奇道:“你说吾昆疯癫不似常人?”
那你自己不是?
“他不自量力与楚顾会盟,还有会盟上种种表现,你还看不出来吗,”牧廉也很惊讶。
狄其野看着牧廉,完全不懂此人行事逻辑:“你身为风族幕僚,大摇大摆进楚军大营,又大谈吾昆的不是。难道你想转投楚军?”
牧廉期待地看向狄其野,还像是埋怨似的:“小师弟,你这么聪明,怎么才听出来?”
狄其野震惊了。
没头没脑的谁听得出来。
顾烈出声问:“若是楚军不收留你?”
牧廉认真摆着道:“我是通报而来,自称小师弟的二师兄,若是楚王您有心挑唆,想必我与小师弟的师兄弟身份不久就会大白于天下。”
“吾昆听闻,自然会更猜忌我,但同时也会忌惮我,就不会随随便便处置我。这样一来,就算吾昆忍无可忍,大小也能混个通敌之罪,罪该斩首,也算借小师弟的光留名青史。”
“若是楚王您不走漏消息,吾昆手下密探打探不到这条消息,那也是风族气数将近,我和风族一同灭于楚军之手,得想办法先行殉主,也能赚个忠名。”
“再者,楚王您不可能对小师弟与北燕丞相、风族幕僚的同门关系毫无介怀。心有嫌隙,便生猜忌。等到楚王您登基,论及小师弟日后下场,我也算是帮了小师弟一把,不是全然坐享其成。”
说到这里,牧廉依然面无表情,眼神却很满意,还对自己点点头。
此人一半不择手段、一半天真近蠢,简直比那老贼的洗脑歪理还要奇怪一倍。
狄其野当真有些招架不住。
顾烈不动声色道:“牧廉,你有心投楚,很好。只是,本王与你小师弟明日启程,去青城山拜会你师父。你先行回风族,过五日再来。”
牧廉欣喜不已,唠叨了一阵师父是好人之类的话才离开。
等人离开了帅帐,狄其野挑眉看向顾烈:“我们明日要去青城山?何时决定的?为何要去那种地方?”
顾烈一言不发。
片刻后,忽而叹息道:“你先下去。”
“……你不信我?”狄其野直视顾烈,唇角微勾,语气却不似玩味。
“与你无关,”顾烈皱着眉答,“他教出这么两个怪物,不能让他活着。”
狄其野轻哼一声,不知是否接受了顾烈的说法,又道:“那又何必主公亲自去?”
顾烈回视狄其野:“你想听真话还是佳话?”
“假话。”
“楚王离营狩猎,引蛇出洞。”
“那真话?”
“……半为你,半为我自己。”
狄其野不明白,顾烈却不肯再开口。
帅帐空了没多久,就有近卫来报。
“报!”
“又怎么了!”顾烈难得发怒。
近卫小心翼翼地禀报:“那位严氏妇人,悬梁自尽了。”
顾烈闭目,缓缓叹息。
一个个,年纪轻轻,都不肯好好活着。
“好生安葬吧。”
“是!”
他还就不信了。
他需要亲眼去看青城山,看狄其野此生是如何长大,那老贼,又是何等丧心病狂的人物。
若狄其野不是转生而来,会被那老贼教成什么样?顾烈咬牙,竟然掳掠八岁孩童教导邪说,此贼非除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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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姜扬神色晦暗,看向密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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