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向夏的消失,又让他感觉被抛弃了。
难挨的落寞夹杂着害怕啃噬他的四肢百骸,胸口烦闷不已,莫名的愤懑在他血液里窜动。
耿阳额头冒汗,手心也冒汗,汗水蒸发,带走一部分温度,黏糊糊的汗水让他稍稍冷静,烦燥地起身,去厕所准备洗一把脸。
可是打开厕所门,却看见了充满了气的气球漂浮在天花板上。
气球不是被向夏收起来了吗?
怎么……
啊,他说过有空会重新充气的。
耿阳目光定定地看着,而后几乎是自暴自弃地抓了一把头发,转身去衣柜一掏出一件雨衣,走到玄关处,打开鞋柜,从里面拿起一把黑色雨伞,穿上拖鞋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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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大作,大雨倾倒,街上一片零落不堪,雨水四溅,魁梧挺拔的大树都承受不了台风的侵袭,树枝叶芽乱颤,被强劲的风,被破云的雨,一股脑掀到一边。
耿阳迎着风,脸被吹的变了形,血色全都被吹走。
幸好拿的伞伞骨制作坚韧,还能挺住台风的威力,没有变形。
他艰难地淌过积满雨水的地面,几乎半分钟没过,雨水就直接浸透了耿阳的裤子,一直蔓延到膝盖。
全棉的裤子吸满了水黏在腿上,沉重不已。
小区楼下没有看见向夏。
平日里总是蹲在小区楼下草丛旁的白白也不见踪影。
耿阳眉头紧皱,扯着嗓子喊:“向夏,白白,向夏……”
声音再高,再大,也被下雨声淹没覆盖。
不会有回应。
外面的闪电再次出现,随之而来依旧是轰隆的雷声。
视线所及之处,都被倾斜而下的雨幕冲得朦胧虚幻,雨势太大,升起淡白色水雾,耿阳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只能凭着直觉,闭着眼直走。
前面是关了门的商场,零碎的有几个冒着雨的人撑着伞走过来,耿阳立刻拽住,急忙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男孩儿,大约这么高。”
耿阳比划到自己胸口处,“眼睛圆圆的,头发是卷的,很瘦……”
“没见过没见过,这鬼天气谁家小孩会出来?”
路人头也不抬的就走了。
耿阳愣在原地,忽而嗤笑了一声。
自己是真的疯了。
急的都忘了只有自己可以看到向夏。
商场门口可以避雨,耿阳顶着伞先到那边休息。
裤子全部湿透了,他弯腰捞起来卷到膝盖,收起伞,抖落雨水,继续往里面走了几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余光看到蹲在角落的一个白色身影,耿阳立刻停下脚步。
脖颈微冷,转头都有些迟缓。
向夏背对着他蹲在角落,抱着膝盖,缩在地上,全身湿漉漉的,周围地板都洇开了一滩水。
耿阳倏地握紧手中的伞,眼神晦暗不定,大步走过去。
站定在他身后,紧紧攥着手中的伞柄,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冷静的声音,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向夏一听到耿阳的声音就转头望去,目光一上抬,就看见他背着光站在身后,看不清神色。
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咧着嘴笑道:“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晚上才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耿阳急促并且暴躁地打断,他音调抬高,语气里全是烦躁:“我问你为什么在这里!你看不到外面下大雨刮台风吗?为什么不在家里好好呆着?!”
向夏愣了愣,瞳孔微微放大,茫然失措地眨了眨眼,颤着睫毛,不敢说话。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耿阳这个样子。
不是温柔的,不是亲切的。
浑身上下都是戾气,像个立起尖刺的刺猬。
见向夏没说话,耿阳呵出一口冷气,咬着牙来回走了几步,心烦意乱,像是对自己说话也像是说给向夏听:“我就不应该收留你,我就应该把你丢到游乐场。”
戴了助听器的向夏,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耿阳现在说的一字一句。
可这话一出来,向夏宁愿自己什么都听不到。
眼眶瞬间红了,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耿阳,继续听着他接下来的话。
“可我为什么又要把你捡回来呢?我一个生活多好,屋子乱就乱,想吃什么就点外卖,安安静静的对着电脑写小说。”耿阳扯着嘴角,红着眼瞪着向夏,“你不过就是一个幻觉,凭什么给我整理房间,凭什么给我做饭,凭什么让我早睡早起,凭什么陪我散步……”
几乎是质问一样的语气,数个“凭什么”让向夏哑口无言。
他感觉自己成了一个侵入者。
是个不受欢迎的侵入者,不请自来的坏人。
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凌乱的顶在头上,上方悬空的数据停在了6702。
雨滴顺着微卷的发梢下滑,蜿蜒爬过眉尾流过眼角,和眼泪混在一起沿着脸部柔和的轮廓落下。
向夏咬着嘴,委屈且慢慢陷入自责中。
但他依旧没有移开视线,越过眼眸中的蓄起来的眼泪,他静静地接纳来自耿阳所有的不满和抱怨。
耿阳最见不得他掉眼泪,眼眶酸涩起来,十分不争气地也闪了水光,心里也委屈,“你哭什么哭,该哭的是我吧。你知道我发现你是我的幻想的时候我多害怕吗?我觉得我生病了,我觉得我已经疯了,我不敢和任何一个人说,穆宁直我都没告诉。我生怕别人把我抓起来送到精神病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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