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一阵骚动之声,这声音不大,但感觉得出那些发出声音的人内心的愤怒,达戎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但他确定,发出声音的地方离自己家不远。
在山寨里,达戎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自己的家,转过前面这排草舍,后面第三间就是自己的家了,不过他此刻也听到了草舍后有人高声的在喊话,那声音他真是太熟悉不过了,就是他的挚友扶余。
“各位长老,各位族人咱们部落有今天,完全都是达戎这畜生所致,他勾结外族,杀死首领,想夺首领之位。枉我父亲,还有各位族人往日对他的厚爱,没想到他居然是如此狼子野心。”
扶余说道这里,达戎就听得又是一阵骚动,一群人异口同声的喊道:“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为首领报仇,杀了他们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然后他又听到自己的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道:“达戎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肯定是搞错了,我求求你们,肯定是搞错了。”然后就听到他母亲又发出一声痛入心扉的惨叫,之后就再也听不到她的任何声息。
“这个贱人现在还在为他那猪狗不如的儿子求情,看我不打死她。”一位站在达戎母亲身边的人狠狠的给了她一下,疼的她再也不能发出声音。达戎听得出,这出手伤他母亲的人也是平时与自己十分亲近之人毕笪。
达戎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明明今天是自己的好日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随着达戎前进的步伐,他也看清了场中的一切,就见自己的家门口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原本屋前悬挂着的红布喜字什么的散落的到处都是。
而之前从各家借来的桌椅准备办喜宴用的,现在却被搭起来成为了一座刑台,自己的父母正被五花大绑的捆在上面,他们身旁各站着两位壮年汉子,这些人的眼中也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友善,眼中都是能杀死人的凶光。
达戎看的出,自己的父亲此刻已经被打的昏死过去了。而他的母亲还在做着挣扎,虽然她已经疼的不能说话,但她还是不愿意放弃,她想为自己的儿子辩解。之前为了婚礼穿在他们身上的吉服,此刻早已破损不堪,偶尔吹过来的微风带起那些粘在他们身上的红色布条,露出了藏在下面早已伤痕累累的肌肤,有些伤痕处还在往下滴血,刚好滴在还没有来得及贴上窗的囍字上,显得那么的触目惊心。
而这一切对于在场的人来讲早已经不重要,在场的人已经没有人愿意听她说话,也没有人愿意让她说话。在他们的心里,达戎一家早就是部族的叛徒,叛徒是要被处死的,全家一个不留的处死。
从眼前这些人的衣着来看,这后寨并没有被战火波及太深,很多人身上都还干干净净的。看情况,那袭击的人也是有一定的用意的。
其实这件事本身就透着不寻常,寨前那些战死的族人尸体还没有收,这后寨就已经开启了批斗大会,显然这些人是陷入了一个圈套当中而不自知。
“毕笪大哥,达戎这小子做出这么猪狗不如的事,其实这与我们平时也脱不了干系,咱们大家平时对他太好了,导致他滋生了野心。但祸不及家人,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呢?”扶余眼中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但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怜悯之色。把边上听的众人说的都是怒火中烧。扶余是个富有心计的人,他知道,这种时候自己越是为达戎家求情,那么族人就越不会放过他们家。
达戎也不傻,这时候他已经猜到了这件事肯定是扶余从中作怪,但他却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全族的人对自己是恨的如此入骨。难道他以他父亲为代价?想到这里,达戎真的不敢往下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扶余真是太可怕了。完全颠覆了达戎的认知了,怎么会有人拿自己亲生父亲做筹码呢?
达戎本是血性的阳刚男儿,他哪里能受得了自己的亲人被如此的折磨,虽然他知道此时自己出来的话,肯定必死无疑,但是纵是明知是死,达戎还是奋不顾身的冲了出来。
就在他冲出来的一霎那,在他边上迅速的窜出一道身影,把他一把抓了回去,并用双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让他发出一丝声音。
当达戎看清来人的时候,眼中的泪水不由的夺眶而出,拉他回来的并不是别人,而是本该成为他泰山的老丈人琪玛。
看着双眼通红,满脸一点血色都没有的达戎,琪玛轻声的说道:“不要说话,九雅已经被我带回家了,我们都相信你不是那样的孩子。你不要冲动,只要你不露面的话,你父母暂时应该不会出事,咱们从长计议。”达戎默默的点了点头,琪玛才缓缓的松开了手。他拉着达戎就要离开。
“扶余首领(部族首领死后,他的儿子继位。),你不要把自己的私人感情带到这件事上面,我们都知道,你和那畜生关系好。但从今天这件事来看,不难看出他们家是早就蓄谋已久的了,先是精心策划了这场婚礼。把大家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喜事上来,然后再带人出其不备的杀进山寨,杀死首领,然后就可以掌控整个部族了。还好他的阴谋被首领你识破了,才没有被歹人得逞。
我真后悔当初那么相信他,要不是今天亲眼看到他的嘴脸,在场谁又能相信呢?全族现在也只有九雅那个臭丫头还相信他。”那位叫毕笪的一听扶余在为叛徒家说好话,立刻不干了,霹雳吧啦的说了一大堆,并且还说的义愤填膺,把本来就满腔怒火的众人说的更是情绪失控。
场中又是一阵杀人偿命的震天喊声,把场中的气氛推到了愤怒的顶点,站在达戎父母边上的几人恨不得马上就要动手要了他们的命一般。
“这…这样不好吧!!我刚当上首领就处理这样棘手的事,我看虽然达戎给咱们寨子带来了灾难,但孰能无过呢?等他回来了,咱们就把他家从族里除名,这事就这么算了吧?”扶余还是延用他一贯的作风,说的在场的族人个个眼都红了,心中都在着急这新任首领心肠太好了。但在场的人也都被扶余的话给点醒,还有达戎没有抓到。
最后那些族内长老们实在看不下去了,站出来主持了公道说:“就算要为死去的人报仇,也要等到主凶抓到了再行发落,至于他的家人吗!!先关进水牢,等候一起发落。”
听到最后的裁决达戎整个人就像被惊天霹雳击中一般,他可是知道进入族中水牢是什么样的一种地方。
水牢里不光污泥浊水,还暗无天日,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因为一直没有使用的关系,那里其实都被族里默认是倒屎尿的粪池了。
据说里面还有拇指粗细的水蛭,那东西可是专门吸人血的,说实话,要是到那里的话,还真不如当场痛快的死掉来的干净,这完全就是一种人性的侮辱。
达戎整个脸上瞬间就变的刷白,又快速的转为蜡黄。一腔怨气无处发泄急窜上心头,一口气没有憋住,“哇”的一下从嘴里吐了出来。
虽然达戎急气攻心吐血的声音并不是特别大,但还是被场中人听到了!!在场的全部都是族人,都是常年在一起的,说句不雅的话,就连谁放屁的味道大伙都能分的清清楚楚,何况达戎之前还是族中的焦点呢。
所以他吐血的声音一下就让人听了出来,那人大喊一声道:“叛徒达戎回来了,我听到他的声音了,就在那边!”那人说完,就像是怕别人抢了他的功劳一般,快速的冲了过去,后面的族人也反应了过来,一时间场中的所有人变成了一窝蜂似的朝着达戎藏身的地方冲了过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达戎想跑是不可能的了,他最后能做的只能是自己站出来,不然的话,这些人肯定会迁怒与琪玛一家。
当达戎被抓到刑台上之后,扶余立刻就冲上来做出一副想扶他起来的样子,不过冲到一半就又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举措不定,不停的摇头,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道:“达戎啊达戎,你要是想做首领,你可以说出来,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咱们族的首领的。更何况你我兄弟一场,你为什么要如此狠心,走如此下策呢!!”说着说着扶余还动了情,眼角的眼泪也刷刷的往下掉,看的在场的人心中都在恨达戎狼心狗肺。
达戎本想分辨几句,但他那些在几个小时之前还向自己祝福的好友们,此刻却变成了犹如凶神的看守,他们看着自己就像看见杀父仇人一般,对他是拳脚相加,不一会就把好好的一个人儿打的奄奄一息,只有出气,进气都有点困难了。
此刻再看达戎,比他的父母更加的凄惨,那套大红色的喜袍此刻早已被鲜血浸透,本是十分英俊的脸上此刻已经分不清五官,纵是这样,达戎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扶余的脸,他想以这样的方式拷问眼前这位曾经的挚友,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扶余见状,眼中露出了一丝凶光,随即嘴角微微的上扬一下,但瞬间又反复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道:“好了,到此为止吧!!今天也晚了,也不要把他们关进水牢了,就先把他们关到我家地窖吧!!等明天大伙再定决策。寨外还躺着不少冤死的族人等着我们为他们收尸呢!!”
虽然在场的族人心中并不是十分的情愿,但是这也算得上新任首领的第一次发号施令,那个会不识趣的去反对呢?于是这场看着让人心颤的红色婚礼在众人散去后,也画上了短暂的句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