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浔看着男孩手里的两颗糖,微微皱了皱眉:“你为什么想要跟我换?”
男孩咬了咬嘴唇,没有出声。见江浔作势要走,这才结结巴巴回道:“是妹妹……妹妹想吃糖葫芦。”
“给妹妹吃?你不吃么?”
男孩咽了咽口水,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我……我不要吃,我答应过娘亲,要保护妹妹,要把这个世上所有好吃东西的都给妹妹的。”
男孩的话,既像是说给江浔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江浔定定的看了男孩好一会儿,又回过头瞧了一眼卖糖葫芦的小贩,露出了一丝略带嘲讽的笑意,仿佛透过男孩的身影再次看到了那个上一世,任何喜欢的东西都不敢要,任何在意的事情都不敢说,就为了从旁人口中获得一句‘很懂事’的认可!不过,江浔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再去小贩那里多买一根给他,只是伸出手摸了摸男孩的脸,然后接过男孩手里的两颗糖,将冰糖葫芦递到了他的手中。
男孩见状一喜,连忙道了声谢,准备离开。
江浔一把扯住男孩的领口,道:“你急什么,先跟我过来。”
江浔一手牵着小男孩脏兮兮的小手,一手捡起地上酒壶的残渣,循着酒壶掉落的轨迹望去,这才发现面前那处装修的颇为风雅的阁楼。牌匾上刻着“临风馆”三个烫金大字,门前立着两个白白净净的小哥,正在招呼着过往的人,即使刚刚从他们楼内掉落的酒壶差点砸到人,闹出人命,也丝毫没有干扰到他们招呼人的热情。楼内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从里面传出的莺声燕语和推杯换盏之声,一阵阵地侵袭着江浔的耳膜。
纵然没有吃过猪肉,江浔也是见过猪走路的人,如此明显的风月场所的痕迹,让他想佯装不知也不行,更况且,看起来这里好像跟一般的青楼略有不同,貌似这里是喜好男风之所?!
江浔低头看了看跟前有些怯生生站着的男孩,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蛋蛋。”
“蛋蛋,你想做一个以后可以一直保护妹妹的男子汉吗?”
“想。”名叫蛋蛋的男孩闻言,立刻点了点头。
“我带你进去找刚刚差点砸伤你的人,你可愿意随我进去?”
蛋蛋闻言,有些犹豫不定,他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能出入这处场所内的全都是些非富即贵之人,任何一个都不是小小年纪的他能得罪得起的。
见他犹豫,江浔又道:“如果你觉得害怕,我们就不进去。但是,从今以后,你就再也不要同任何人夸口说你要保护妹妹这句话了,明白吗?”
蛋蛋听闻,立刻强装镇定的挺了挺胸膛:“不,我……我不怕。”
江浔点了点头,拉着他走到门口两个小哥面前,语气淡淡的问道:“这个是你们楼内的哪位人,掉到街上的?”
两个小哥面面相觑了片刻,最终看出面前这个身着天青色衣衫的少年恐怕不太好惹,气气地朝他作了一揖后,回道:“公子,小人一直在这里招呼来往的人,并不清楚这是何人掉落的。”
江浔本就没打算能从他们口中听到答案,就算他们真的知道是谁,也断不敢告诉他,于是,点了点头,没再多说,直接拉着蛋蛋进了楼内,顺着楼梯上了二楼,朝着一间很大的厢房走了过去。
见他面色不善的进了楼内,两个门房小哥硬是没敢伸手阻拦,只匆匆冲着楼内的护院打了个多多留神的手势。
二楼的房门外站着两个身着劲装的大汉,见他走过来,伸手一拦:“你是何人?!”
江浔也学着楼下的两个门房小哥那般,作了个揖,气气道:“这个房间刚刚丢了一壶酒,我是来物归原主的。”
两个大汉看了看江浔手中碎掉的半截酒壶,以及他身旁立着的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明白这人八成是来找茬的,其中一个守门大汉怒斥道:“少胡说八道!臭小子,这里面可都是你得罪不起的人物,识相的就赶紧滚远点,可别自己找死!”
另一个大汉冷笑一声,突然出手打了江浔一掌:“别在这废话了,赶紧滚!”
大汉刚刚准备出手的时候,江浔就已经察觉到了,他刻意没有躲开,硬接下了这一掌。在蛋蛋的惊呼声中,江浔被掌风扫到了肩膀,顺势后退了几步,后背旋即被一只手微微扶了扶。那只手一触即放,进退十分得当,江浔回过头,就看到一个身着墨色衣衫的青年。
那人腰间束着一条锦质腰带,上面系着一块羊脂白玉,模样生得极为俊美。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不小心落下的几缕乌发中,浓而翘的睫毛映在他英俊的侧脸上,面部的轮廓几乎称得上是无可挑剔。与江浔外表给人的一种如同画中人般地气质不同,这人明明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放荡不羁的感觉,但江浔却莫名地从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太明显的矜贵和孤傲来。
那人扶了他一下后,轻声道:“小心。”
江浔本就是故意接下的这一掌,闻言微微一颔首,道:“多谢。”
然后,回过头,冲着那两个大汉勾了勾嘴角。
之前就提到过,江浔长得极为好看,周身的气质也在江吴岩的娇惯下养的极好,连旁边那位刚刚把江浔惊艳过一番的青年在他这一笑之下也是自愧不如,尤其是江浔一身天青色的衣衫将他周身的气息映衬得很是柔和,在光影的反衬下显得整个人如玉琢一般。
本以为他还会再说些什么,但江浔出手的让人猝不及防,在两个大汉还在愣神没有回过神间,他已经一人赏了一个手刀,将二人给劈晕过去。
蛋蛋:“……”
青年:“……”
江浔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小屁孩,揉了揉他的头,道:“这个在成语里叫做‘先礼后兵’,懂了吗?”
“唔。”蛋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青年,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江浔循声看去,这才发现青年还停在原处,没有移动半步。青年的长相虽然俊秀雅致,但周身的气场明显不能归在温和无害的翩翩贵公子那一类。江浔虽然知道他不可能无故站在此处,但不得不说,很多时候长得好看,还是占据很大一部分优势的。
江浔端着一副自认和蔼可亲的态度,温和的开口询问道:“怎么,莫非是我挡了公子的去路吗?”
青年被他十分刻意地温声细语弄得怔了片刻后,才一只手抵在唇边,眉眼皆露出几分了笑意,道:“没,在下只是想在此处看个热闹,公子请便。”
啧啧,好端端的一个大好青年,怎么偏偏生了个爱瞧热闹的臭毛病?真是可惜了!江浔暗暗压制住内心那股强烈想摇头的冲动,克制地点了点头,便不再管他,拉着蛋蛋的手,推门进到了屋内。
屋子里的装修很是奢华,空间也很大,即便容纳了十几人在内,也丝毫未显得拥挤。
江浔推开门,刚迈进去一只脚,迎面就被一个浑身酒气的人搂在了怀里。那人醉醺醺地捏了捏他的脸,调笑道:“小宝贝,你终于来了啊,真是想死爷了!”说着微微睁开一直眯缝着的眼睛,有些疑惑道:“咦?这才几日不见,小宝贝倒是变得越发好看了!”
江浔只呆愣了片刻,便回过了神,他站在原地没躲也没动,只是反手捂住了蛋蛋的眼睛。在蛋蛋看清屋内那些不堪入目的场景之前,先一步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
江浔好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阴恻恻地笑容:“小宝贝?呦,你家里没人告诉过你,‘小’这个词不能随便乱用吗?尤其是对着一个男人说小,这一个不小心,可是会闹出人命来的哦。”话音刚落,江浔便抬手拍出一掌,将那醉鬼给打飞了出去。
醉鬼一声惨叫之后,应声落了地,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怎么,总之没来得及再发出别的声响,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屋内还在醉生梦死、推杯换盏的那群人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顿时‘乒乒乓乓’好一片兵荒马乱的场景。
这群纨绔公子哥估计谁都没有料到,在自己的地盘上竟然还会遇到有麻烦来找上门的情况,身边所带的护卫并不多,只有懂些三脚猫功夫的小厮在,基本冲上来也是等于送死,没两下就被江浔给清理干净了。
这时,坐在桌子正中间的一位有些微醺的华服公子,被这番变故一惊,酒都吓醒了几分。定了定神后,伸手推开了吓得一脸苍白躲在自己怀里衣衫不整的少年,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又差人将之前已经倒地昏迷的那位公子扶了起来,这才起身气气的冲江浔抱了抱拳。
“在下严宇,这位少侠,请恕在下眼拙,在下与少侠素未谋面,不知是何恩怨,惹得少侠如此不快?少侠不妨说来听听,若是我等的过错,定会给少侠一个满意的交代。”
江浔瞥了这个颇为识时务的华服公子一眼,将手中的碎酒壶往面前的桌上一放,伸手指了指躲在他身后的蛋蛋,道:“这个酒壶是从你们房内的窗户上掉下去的,我和这个孩子当时就在这扇窗户下面,要不是我转身躲了一下,你该知道后果是什么吧?我上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这件事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那位名叫严宇的公子闻言,立马打了个手势,一旁倒在地上还在哀嚎的小厮见状,立刻一扭一拐的站起来走到他跟前,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出来,双手小心翼翼的捧到了江浔面前。
严宇在一旁赔着笑道:“少侠,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们几个玩闹无状,差点冲撞了二位,这一点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江浔感觉眼前这人着实不简单,年纪轻轻遇事就这样能屈能伸很有意思,忍不住就笑了起来,接过银票,转身塞在了蛋蛋怀里,低下头问道:“蛋蛋,这个答复,你可还满意?”
蛋蛋先是被进来时的那阵打斗吓得一颤,又被江浔强塞到他怀里的那沓厚厚的银票,震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慌慌张张地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就多谢了。”江浔见蛋蛋点头,便道了声谢,只是那颇为遗憾的语气,怎么也听不出一丝一毫的诚意来。
蛋蛋伸手拽了拽江浔的衣角,低声道:“大哥哥,我们回去吧,迟了,妹妹就要等急了。”
“嗯,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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