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的一个夜里,忽然有百余名官兵闯入李家老宅,将在家中正在休息的一家老小连同家丁全部强行带离。
那便是李容参噩梦的开始。
他们并未被带到官府大牢关押,反倒是被带到了一间破旧的地窖内,为首那人告诉他们,李拯在军中“犯了事”,已经被二殿下抓起来,极有可能牵连家属,而将他们集中关押,实际上是李拯的“主子”为了保护他们。
李拯的夫人,也就是李容参的娘亲,其实对李拯择主一事略知一二,因此她信那人所言是真,对那人几乎是言听计从。
李容参倒是十分怀疑对方,但他年纪尚小,说出的话也无人相信。
就这样过了几日,那人忽然单独找到李容参,问他愿不愿意去做一件事,若成了李拯便可被无罪释放。
李容参原本并不愿意,不料对方竟以他全家性命相要挟,他只好应下。
在来石会城的路上,李容参才知对方想让他刺杀当朝二殿下赫连淳锋,并且一旦失败,必须立刻服毒自尽,否则便会牵连全家。
李容参年纪虽小,但因着夫子的教导,他已经建立起了是非观观念,也知道刺杀皇子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可当时的他已经没有退路,杀或许他们全家还有一线生机,不杀他对那些人就没有了利用价值,对方极有可能立刻杀害他的家人。
正如赫连淳锋与华白苏所料,他被控制后不愿开口说话,便是为了不牵连家人。
与此同时,李容参还告诉了赫连淳锋那老人的身份,竟是梁邱家中老父。
梁邱乃是在赫连淳译战死后畏罪自尽而亡,只是死因还未传开,赫连淳志便是利用了这一点,用对李家一样的方式,煽动梁邱的父亲替他来刺杀赫连淳锋。
“倒真是个不错的点子。”听李容参说完,华白苏由衷赞到。
利用赫连淳锋抓人这点引诱家属行刺,无论成功与否,最后被恨的恐怕都只有赫连淳锋,而他赫连淳志反倒是维护属下,救人心切的明主。
不仅如此,李拯与梁邱家先祖都曾为苍川立下汗马功劳,他们二人也在军中任职多年,朝中必然有不少好友、部下。
赫连淳锋不讲情面,逼得他们家中老少来行刺,最后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这事传出去,对赫连淳锋的名声本就有十分恶劣的影响。
在李拯被捕,第一计不成的情况下,赫连淳志竟在如此短期内将计就计,想出了应对之策,而他甚至几乎就要成功了。
“可惜我那三弟唯独算漏了一点。”赫连淳锋带着几分骄傲的目光移到华白苏身上,连带着嘴角也向上勾起。
是啊,赫连淳志就算再聪慧过人,也绝想不到赫连淳锋身旁会忽然多出这样一人,不但逼得李拯早早坦白了一切,还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李容参。
如此一来,赫连淳志的计划便无处遁形。
李容参将话说开后,李拯也清楚意识到赫连淳志在打的是何主意,这不仅是要杀他全家灭口,更是连他全家的死也要利用,用来给赫连淳锋泼脏水。
“罪臣犯的错,万死不足惜,但犬子是受牵连才冒死刺二殿下,求二殿下网开一面,留犬子一条性命。”李拯说着再次跪下身,这次跪的却不是赫连淳锋,而是站在赫连淳锋身旁的华白苏,“多谢华公子对犬子的救命之恩,李某来世做牛做马,也定会偿还。”
“父亲”李容参见状立刻跪到李拯身旁,这次他没忍住,小脸上挂下一串泪珠。
李拯抬手替儿子抹去泪水,“参儿已经是男子汉了,别哭。”
李容参点头,学着他父亲的样子给华白苏磕头,“多谢华公子救命之恩。”
“谢我做什么,我救你不过是为了知晓你刺杀二殿下的原因,若非如此,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华白苏冷笑一声,他本就不爱文人那套繁文缛节,哪怕心中觉得李容参足够聪慧且勇气过人,对意图谋害赫连淳锋之人也依旧不会有半分好感。
华白苏做事一向如此爱憎分明,被他如此放在心中维护的赫连淳锋,此时只想将他抱入怀中,可碍于在场众人,他不得不忍下动作,只轻轻在华白苏手心挠了挠。
李容参稍稍一愣后,又对着赫连淳锋磕了几个头,认真道:“草民知罪,愿受二殿下任何责罚。”
赫连淳锋回神,“哦?若我要处死你呢?”
李容参垂眸,“谋害二殿下本就是死罪,若草民不死,反倒惹人怀疑,那娘亲他们恐怕便活不了了。”
在场其余人皆未想到他小小年纪,竟将局势看得如此透彻。
赫连淳锋听后便笑了,“果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李拯,你这儿子,可比你要机敏许多。”
李拯却是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只是喃喃:“要是他没摊上我这么个父亲,该有多好。”
“倒也未必,就不畏死这点,不正是随了你吗?”赫连淳锋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道,“只是想求死容易,难得是如何好好活下去,除掉那些曾经害过自己之人。”
“二殿下的意思是……”李拯有些难以置信地缓缓瞪大双眼。
“我不会处死你,也不会动你儿子,但你要记得你刚刚所言,华公子不需要你来世替他做牛做马,那么只这一世,你俩便好好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吧。”
华白苏闻言,略有些诧异地一抬眉,很快明白赫连淳锋的意思,一个康奉,一个葛魏还不够,赫连淳锋这竟是想继续往他身旁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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