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瀛洲拄刀单膝跪地,狂乱地粗喘不已。
赤红的血从他的前胸后背疯狂涌出,好似自血海尸山中走出一般,鲜血混着雨水在地下汇成了几条涓涓的血河。
江万泰等人见他短短一炷香内殺了张地乙,又斩断了何行道的两条腿,此刻虽状若病虎,气势依然丝毫不倒,直如是地狱的恶鬼,染血的修罗,一时皆是为其惊人之势所慑,只围拢一圈,不敢上前。
殷瀛洲抬起血雾弥漫氤氲的双眼,举起湿透的衣袖擦了下嘴角溢出来的血,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扭头“呸”地吐了口血沫,目光寒芒厉电般掠过众人,持刀缓缓站起,刀尖直指对面的这群人。
“还有谁是不想活的,大可以上前来!”
“殺一个够本,殺两个还赚了!老子今儿个总之不亏!”
江万泰与左少春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惊惧不定的神色。
猛地,江万泰暴喝:“妈的!这婊子养的小畜生是要拼命!大家伙儿一起上!”
刹那间,剩下的三十来号人一同扑了上来。
殷瀛洲大笑了一声,挥刀复又与对方战至一处。
因着左少春等人是碍于与江万泰的交情,才随了他围堵追殺殷瀛洲。
这几人倒是并未使出全力,只率领各自的门人下属在外围守着,不让殷瀛洲逃了即是。
而江万泰一心存着要为大哥兼亲家的雷浩天报仇的心思,是以招招尽是使出了万分的殺意。
殷瀛洲拧腰仰身连避江万泰数次殺招,步法一变,赶前两步,右腿借力反蹬而上,腿上用了十足的力道直冲他的气海穴下三寸之处,竟是一招江湖汉子甚为不齿的撩阴腿。
江万泰脸色骤变,这一腿挨下来他除了老二不保,卵蛋也非得碎了不可,怕是家里的小妾都要跟人跑了!
他急闪着原地一扭身,连连倒退,险险躲过。
殷瀛洲的脚尖将将擦着他的小腹而去,带起的劲风即使隔着湿透的衣物都能感知得相当分明。
江万泰暴跳如雷地破口大骂:“黑玉你个狗娘养的,竟使这下三滥的阴招!你还是不是男人!操你妈的!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殷瀛洲一击不中,也不追击,立在原地,讽笑了几声,丝毫不落下风地高声回呛:“爷爷我是不是男人,叫你家婆娘们来试试啊!包管比你像男人!你这老小子搞那么多,能玩得过来吗?!”
江万泰闻言更是大怒,手持两把分水峨眉刺再度跃前,一左一右分刺殷瀛洲中府、神藏二穴。
殷瀛洲抬刀截住,刀身轻巧擦过两把峨眉刺,四两拨千斤般自下而上从中挑开,趁势提刀上步,银赤刀光一闪,一招追风赶月,驰星掣电般横抹江万泰胸腹。
刀招不乱,刀势不减,偏嘴上继续冷嘲热讽:“江万泰,你居然使这么娘们儿兮兮的兵器,爷爷都替你脸红害臊!”
江万泰在江湖上也算是成名已久,又善于水战,靠的即是这两把分水峨眉刺。
这下听殷瀛洲如此贬低,顿时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更是将手里十分的功夫使到了十二分。
点、刺、推、划、旋、穿、缠、拦,誓要将这小雜种小畜生龟儿子鳖孙子捅上一百零八个透明窟窿再扔到金沙河里喂王八。
一时间“叮叮噹噹”的兵刃相击声大作,细小的火星夹雜着飘摇的风雨四处迸溅。
二人闪转腾挪间,清啸呼喝声在疾风骤雨中此起彼伏。
对拆拼殺了五十余招之后,殷瀛洲探明了江万泰的武功路数,手腕一振,刀势突变,直如是雷击霄汉,气冲斗牛,换成了近身快攻。
殷瀛洲如猛虎下山又如蛟龙出海般刷刷刷连着暴烈绵密,精妙绝伦的六刀,劈、砍、绞,挑、削、斩,动如崩弓,声若郁雷,挟翻江倒海,摧枯拉朽之势,须臾间已是悉数发动完毕。
这六刀劲整力刚,崩撼突击,均由令人匪夷所思,意想不到的角度使出,恰似羚羊挂角,行迹难寻;天马行空,来去无踪。
匹练也似的刀光卷着如瀑的大雨,伴着迅风惊雷冷电,织成了一道密不容针的天罗地网,将江万泰的整个身形纳入其中。
汹涌澎湃的刀气纵横交错,端严恢宏,似长虹贯日,又似巨浪滔天。
风雨雷电中竟恍惚生出了苍茫浩荡,横无际涯之感,顷刻间封死了江万泰所有的退路。
江万泰只觉眼前一片明亮的银赤炫光,夺神刺目之极。
心底惊喊一声不好,脸上血色立失,冷汗突突地混着冰雨自额头处不停地向下淌。
仓皇失措中却是愚蠢到可笑地用了轻灵精诡的峨眉刺去硬接沉厚的二尺长刀。
当下左支右绌,前压后阻,上拦下挡,昏招频出。
江万泰又在殷瀛洲紧随其后的三刀中,被磕飞了两把峨眉刺,五招后再被他得了空门破绽,重重的一腿踢在心口处,吐血软身,扑跌在地。
金沙帮的门人见帮主竟被黑玉重伤,以至昏迷,尽是肝碎胆裂,汗出如浆。
而左少春这群人显见得是不欲多生事端,只想明哲保身。
一看江万泰已是人事不省,难以为继,彼此悄悄使了个眼色,似有休战之意。
三番的血战,殷瀛洲已是强弩之末。
胸腹间的气血一时翻涌若浪,一时涩滞如石。
五脏六腑连同几道伤口疼得他好似刀割火燎,斧斫汤镬,眼前时而阵阵发黑,时而金星狂冒。
寒冰样的雨水浇在失血过多的身体上更是刺骨的冷,一呼一吸中浓重的血腥气充斥在口鼻间。
此时不过是在硬撑一口气,勉力维持不倒罢了。
他见众人形状,一时间仿佛没有新的举动,再度艰难地凝起真气,突地吹了个响亮的唿哨,不遠处的照影骢立刻疾驰而来。
眼风一扫,纵身而起,跃至一个金沙帮门人头顶,举刀直劈。
对方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击吓得身形一矮,不曾想他只是个佯攻。
殷瀛洲收刀越过其人,自空中堪堪落至照影骢背上。
他左手拎刀,右手紧握缰绳,双腿狠狠一夹马腹,厉叱一声,离弦之矢般射向官道。
几个呼吸间,彻底消失在了茫茫的浓黑雨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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