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则不急赶路,一路上充作游山玩水,骑一天马下来,他尚且有些吃不消,更何况连着每日在马背上坐五六个时辰,铁打的身子都能颠散架。
本以为她是打小富贵锦绣堆里长大,浑身没几两肉的纤弱美人,定吃不得这等苦。
她中途变卦要走水路,他也提前盘算好了。
不曾想除却第一日坐姿不得法磨破腿根内侧,娇呼着疼死了,眼泪汪汪看他替她上药外,再无一句抱怨叫苦。
两三日后已能不用他扶,有模有样地自个儿上马下马。
烈日阳炎,风尘劳顿;早起疲累得在他怀里打瞌睡,吃食再难以下咽都不吭一声,有股执拧的韧劲。
或许……他从未认真审视过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娘子。
想来,幼时便能不顾仆妇劝阻毫不犹豫解下玉佩送予个叫花子,被掳掠强迫后做出自尽举动的她,本就有着倔强刚烈的另一面。
能独力支撑偌大家业的孤女,原也非在他面前那般软弱可欺。
只是恰好,她心悦他。
小猫便敛了锋牙利爪,任他拎起后颈,去揉她柔软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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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入城时,一场来势汹汹的夏雨不期而至。
北地花信遲于江南,五月底依旧有乱红碎英无数,似不堪雨露重负,自枝头纷纷坠落,散作漫天花雨。
无凭无遮的官道旁幸而有供行人休憩的凉亭,照影聰甚是得乐,尾巴一甩一甩,低头啃着石阶缝里生出的蔓草绿苔。
自亭中极目眺望,但见骤雨如注,半空云雾盘旋翻涌,苍山峻岭在朦朦烟雨中无言静默,恰如一副浑然天成的水墨长卷,浓淡相宜。
殷瀛洲摊开舆图,对抖着发梢衣角雨水的袅袅道:“此城名为武宁,离京中约六百里左右。”复看了看云层涌动的灰濛天空,沉吟,“这雨……不知何时能停。”
箬笠蓑衣抵不住快马惊起的扑面风雨,纵使他有心遮挡,也不济事。
殷瀛洲道:“若是不停,少不得在这儿就着风啃干粮。”
袅袅一点不急:“干粮也没甚麽不好吃的……哥哥,兴许过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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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凉风袭过,袅袅止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于是脸颊眼角都染上淡淡绯红,像只红了眼睛的小兔子。
恁的可爱。
“冷?”
袅袅揉了揉鼻子,摇头。
这下鼻头也红了。
夏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像是验证袅袅所言不虚,不过盏茶工夫,雨势渐收,转为如线如丝,待再过片刻,便云散雨歇,吸足雨水的草木愈发青翠欲滴。
武宁城不大,主街的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两侧店铺林立,招幌张扬,四周房屋高低分布,错落有致,颇见平日繁华热闹。
眼下街上清闲,行人稀少,想来因了落雨缘故。
自江南向北,沿途每一地风貌各不相同,甫一入城,袅袅便瞧着什么都稀罕,只恨幂篱遮挡瞧不真切。
临街的当铺,医馆,茶楼,银号,饭庄,酱园,胭脂水粉铺子,连秦楼楚馆,袅袅也看得津津有味,奈何大白日楼内静悄悄的,见不着姑娘们挥舞帕子倚楼调笑,仅有几个青衣小帽的雑役清扫门口。
本朝立国尚三十余年,北地多有不通汉文的北胤人,是以制的幌子与江南大相径庭,除了汉文和北胤语并存外,店家更是干脆将实物摆于门口。
鱼店挂条风干的咸鱼,文房四宝店门口竖了支人高的木头毛笔,草料店用冲天竹竿捆一束稻草作幌子,最最使人发笑的是卖猪下水生熟白油的铺子,檐下竟悬了一长串白色的猪尿泡,随风招摇。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各彰其趣。
京中商号自恃上京地界,不作此般有违风雅的粗俗之举,招幌是规矩齐整了,却失了活泼泼的野趣。
袅袅心满意足地看够捏糖人的,买了个兔子样的,献宝似地举到殷瀛洲面前,不妨被一口咬掉了脑袋,袅袅傻眼,气鼓鼓地将他甩在身后。
殷瀛洲也不急,牵马慢腾腾跟上。
又有骟猪匠的蓝底幌子上写了两行龙飞凤舞的白色大字——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割断是非根。
若非看底下草草绘了只憨态可掬的猪头,外乡人恐摸不着头脑此为何处。
袅袅只消一眼便红了脸,慌慌拉着殷瀛洲快步离开。
殷瀛洲了然地轻笑出声,袅袅掀开幂篱瞪他:“不许笑。”
“我不笑……”说着,殷瀛洲又笑了声。
袅袅气结跺脚。
殷瀛洲见她气得狠了,便去捉她手腕:“你我好歹也睡过许多回了,脸皮儿怎的还这么薄。”
“你以为人人都似你一般,脸皮厚比城墙吗?”袅袅没好气地回他。
殷瀛洲沉思片刻,竟肃容微微颔首:“唔,我便当你这话是在夸我了。”
袅袅再度气结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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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哔哔哔:
无聊但不得不写的流水账剧情,而且估计接下来好几章都是剧情。
也不知啥时候能再开上车……(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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