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萝卜头似懂非懂,只知道杨昭七曾经是个官,还是个小官的样子。
“既然如此,二位随我去乞儿村吧!乞儿村什么人都有,当然大部分是穷人出身。”
杨昭七眼眸转动,反正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容身去处,就跟这小萝卜头去看它一看好了。
“喵~”一声猫咪吟哦自三人站立的墙头边传来,噜噜步伐从容地跳下墙,睥睨陌生的小萝卜头。
不料,小萝卜头见黑猫如见鬼,哇哇大叫,“啊!黑猫!”
杨昭七按住他:“干嘛干嘛!不就是只黑猫吗?至于怕成这样!那是我的爱宠。”
“你的?”
“是啊。为什么要怕?”杨昭七不解,顺手抱起噜噜在怀里,摸了摸它脑袋上的毛,在毛间拨动,挑出一些烧饼碎屑。她从不担心噜噜会丢,因为它比一般的猫都鬼灵精怪。
“没……没什么。”小萝卜头撇开脸。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我叫林青。”
“那小青,你带我们去乞儿村吧。”
三人一猫继续沿着小巷子走,在坊与坊之间穿梭,并不敢再走回大路,以防万一还有人追捕他们。
走去乞儿村的路上,杨昭七和小林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我还不知道在富庶的长安城会有乞丐聚集的村子。”杨昭七说道。
“你一看就是过惯好日子的人,极少到长安城西边走动。大部分官人贵族的家宅都是在长安城东的坊间。而城西则多是官人富人祭祖的家庙或者道观,以及住着像我这样的穷人,城西偏北还稍微富庶些,城西南边则遍地是乞丐,因为常被官兵驱逐渐渐聚到了一起,久而久之有了个乞儿村的名唤。”
“原来如此。”
“到了,前面便是。”林青说完,率先冲了上去。
只见前面的村口处,一颗百年大榕树的身上,被人刻了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乞儿村”,果然村如其名般磕碜,连个像样的门牌都没有。杨昭七蹲下身子将噜噜放下地,拍了它屁股几下使唤它先到别处先自个溜达溜达。
一进村子,就有一群衣衫褴褛的小娃娃冲了上来。杨昭七思忖,要说林青是小萝卜头,那他们便是小萝卜丁了。小娃娃们手臂长伸,能见到其手指缝里藏着黑乎乎的污垢,皮肤蜡黄,身形瘦削,脸颊似是抹了煤炭。
“青哥青哥,带了什么东西呀?”
“我看看,青哥袋子给看看!”
“青哥我好饿了,我要吃东西!”
林青咧嘴笑:“别急别急,东西带了呢,大家都有啊。”
孩子们咿咿呀呀地围住走在前面的林青,有个头发乱糟糟像马蜂窝的老婆婆扶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一张嘴只见到稀松的三两颗牙齿还悬吊着,她露出张笑脸,脸上的褶子皱成了一幅河流山脉图。
老婆婆哑着嗓子道:“青儿回来了。”
“结发婆婆!”
杨昭七晃脑,结发婆婆?嗯,倒也是贴切。
看来林青很是受欢迎呐。
杨昭七和玉儿缓缓走进了大伙的视野。她们俩一出现,大家纷纷噤声,孩子们看起来很怕生,都缩成一团躲在林青身后,只探出个小脑袋。林青这半大小子在一群小屁孩面前俨然有鹤立鸡群的威武感。
“你们别怕!这是我今天在街上救下的人。”林青对大伙解释道,“救下的人”四个字尤为重音。
“哇!青哥好厉害。”有个小鬼头一脸崇拜模样。
“这个小哥哥和小姐姐也是乞儿吗?”一个嘴上流着哈喇的小男孩咬着手指头问道。
“他们嘛……”林青为难地挠头,是不是乞儿,还真不好说,因为他也不晓得。
杨昭七知道是时候出场解围了,正所谓入乡便要随俗嘛,既然来到了乞儿村,就要有点乞儿模样,不能端着。虽然经过一天一夜的逃亡奔波、风餐露宿,已经添上了几许沧桑味道,但是,还不够。和这些孩子老人们相比,她俩还是端着了。
思及此,她弯下腰,用手在地上沾了些灰,抹到两边脸上,又躺在地上滚了两滚,遂站起来,搭着灰扑扑的脸蛋灰扑扑的衣裳,却笑成了五彩斑斓的虹:“小哥哥、小姐姐和你们一样,从今天开始都是乞儿。”
围观的孩子们都愣住了,看着杨昭七就跟看猴耍戏一样,原来还能自称乞儿呀?
眼见玉儿还跟个柱子一样杵在那儿,杨昭七朝她使了眼色,你倒是赶紧表态啊!
玉儿啊啊哦哦几声,也蹲身抹灰涂脸,举起右手用力点头道:“公子说是乞儿,就是乞儿!从今天开始,玉儿也是乞儿!公子是乞儿玉儿的乞儿公子!”
杨昭七无语道:“去去去,说的什么语无伦次的玩意儿呢!”
林青眉眼欢喜,鼓起掌来:“好好好!都是乞儿!队伍又壮大了,咱们乞儿一家亲!”
见林青在欢迎二人,其他更年幼的孩子们也跳着笑着鼓掌道:“喔喔!又多了两个乞儿咯!又有人玩咯!”孩子们将杨昭七跟玉儿围了起来转圈圈。
“你们在高兴什么呢?”一把年长但不怒自威的声音自人群后传来。
大家纷纷让开了道,恭敬地屈身喊:“村长好!”
想来,这就是林青说的村长爷爷了,他手上执一杆木杖,身旁跟着一位中年妇人,妇人面白唇青,看起来身体抱恙。还有一些断手或瘸腿的中年人。
村长眯着眼打量,捻了捻胡须问:“两位是?”
林青忙介绍:“哦!这位是小七,这位是玉儿。”
“村长好。”杨昭七点头问好。
“村长好!”玉儿跟着问好。
“他俩今天偷烧饼被我撞个正着,就救下了,想来都是落难人就带回来了。”林青坦白道。
杨昭七听到他这么说后脸颊微微发烫,掩嘴咳了几声。其实吧,从小以来她做人虽不说是个圣人标兵,但也属于中规中矩,坑蒙拐骗偷的事只干过“偷”,且今天还是第一次干,给林青说得像是惯犯一样,心里委实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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