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如出自极寒的深渊,直教人心头一凉。
李教头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是连盘头发怒时,他都没有过的感受。
但此刻客栈的所有人是目光都在他身上,若是不进去,怕是在上枣庄就混到头了。
心念至此,他当即大喝一声,一手拍向门板。
“轰!”
只见那门板突然自己弹开,将李教头直接弹飞了出去。
李教头被那门板一撞,径直撞断二楼护栏,落在了一楼的酒桌上,将桌子和桌上的酒菜一齐砸了个粉碎,一条右臂扭曲成了一个奇怪的弓形。
那门随即又“啪”的一声关上,留下门外众人皆是惊掉了下巴,额头上冒出许多冷汗,此刻连呼吸都怕惊扰了里面的那位怪物。
门口的其他几人哪还敢去敲这门,连忙跑下楼去扶那重伤的李教头,何掌柜更是一副哭丧脸,好似刚才被门板弹下的楼的不是那李教头而是他。
李教头躺在地上神色极为痛苦,那条练了三十年的麒麟臂显然已是废了,额头上满是豆大是汗珠,呲着牙说道“快……去请盘头……”
上枣庄的盘头也姓李,是这上枣的一个大户,庄上人称他李盘头,此刻虽已夜深了,他却仍是盘着腿坐在炕上,一手提着烟杆,一手搓着满是老茧的脚丫,虽然好事将近了,可不知道为何,总是有股预感最近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他那瘦弱干瘪的右臂上亦是闻着一只麒麟,这乃是用特制的药草纹上去的,能激发人手臂最大的技能,这份秘术是他祖上幸得一位修士所赐,一份黄阶的道诀和一份最低级的法诀。
传到他这一代,法诀早已失效,道诀也只剩一丝极其微弱的绿光,那些个护卫队的弟子也只是靠着那纹身的秘术提升机能,再加上口耳相传了一些练气的法门,实际上根本算不得是个修士。
他李家靠这份天玉简在上枣庄横行了百年,到他这一代若是不再想个法子,怕是便要没落了,但这也便罢了,只怕到时候会是墙倒众人推。
今年他好不容易跟武家庄一个在马召县城里做了捕头的人家攀上了亲家,这样一来他李家在这上枣庄的的势力便又可稳住了,这几日说什么也不能出啥乱子,他皱着眉,又啄了口烟,一双眼如那院子里深邃的水井。
“嘭、嘭、嘭!”
“盘头!出事啦!”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呼喊,打破了小镇上午夜的宁静。
李盘头心头一惊连忙跃下炕头,拖着鞋就往院子跑。
打开门只见一名弟子,大寒天的却是满头大汗,连忙问道“大晚上的,出啥事了?”
那人喘着大气说道“李教头的手被人打折了!”
此言一出如被一道惊天霹雳击着,心房一震,一手扶着眼前的弟子沉声道“你说什么?”
这李教头那是这李盘头的远方亲戚,自由生的一副好筋骨,力大如牛,他将自己的大女儿嫁给了他,并将那道诀给他修炼过几次,算是年轻一辈中修为最好的一位。
“李教头,在客栈被人打断了手,盘头你快过去看看吧。”
李盘头闻言,把脚下的鞋一捋,就往客栈走,此时侧房出来一女子,喊道“爹,这么晚了干啥去?”
此人正是李盘头过几日便要出嫁的小女儿,她扎这一双马尾辫,虽没有大户人家闺女的秀美却生的也是极为标致,算的上这上枣庄数一数二的美人儿。
李盘头见女儿出来喝道“滚回屋里去,没我的允许不准出来,出嫁前几日可不能随便见着生人了,晦气。”
李盘头来到客栈,许多客人生怕受到牵连已经走了,另一人叫来全村所有的护卫,一共十六人,全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李教头此时已被扶起,躺在一张干净的大桌子上,李盘头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那极度扭曲的手臂,简直令人胆寒。
“大夫呢?”李盘头喝道。
一人连忙答道“已经派人去请了,应该马上就会来。”
而此时在二楼房内的夏小婉,此次结丹已经进如最后的阶段,待到明日清晨左右应该便可完成。
凡陈本就有伤灵气空虚,加上这几日为小婉护法颇为耗神,方才那一击乃是全力一击以求敲山震虎,当下听到外面在此刻喧闹之声再起,心中不免担忧这帮人若是一时失控,难免会打扰到结丹中的小婉。
李盘头见了那李教头手臂上的伤势,心知楼上那位修士乃是大能者,这等修为自己上去恐怕结果也好不到哪去,当下心头一沉,不由的大感头疼,这楼上的修士眼下是得罪不起的。
然而一帮护卫队的弟兄们却是颇为激动,一个个在那叫嚷着要给教头报仇!
但那何掌柜却是极会察言观色之人,一眼便看出了李盘头的为难之处,连忙上前道“李盘头,这都是误会。”说着一把揪过二狗子,在他腿上踢了一脚叫他跪下,接着道,“都是这个岁怂,乱嚼舌头,闹出这般误会,伤了李教头,这个孬货如何发落,全凭李盘头的。”
何掌柜的说着又递出一袋钱塞到李盘头手里,道“这些钱是拿去给李教头疗伤的。”
李盘头闻言点点头,继而对着二狗子呵斥道“来人,将这个挑拨是非的怂货绑起来!”
二狗子听了吓得哭天喊地,拼命求饶,可此时这帮人的怒火随着李盘头的话已经转移到这二狗子身上,两个大汉走上前用手一抓,他只觉得胳膊也似要被折断了,只能束手就擒。
李教头看着还想说话,却是被李盘头一个眼神制止,只得咽下这口气,撇过头不甘的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李盘头带着人,将那二狗子抬上了二楼,来到凡陈的客房门前,沉吟片刻用苍老的嗓音道“大仙方才因人挑拨有些误会,现在特带人前来道歉,还望大仙出来说话。”
“不必了,既然是误会,那便作罢,我在贵地借留几日,不希望再受任何人打扰。”
李盘头闻言却是眉头一皱,这些修士大多性情古怪,今日不肯相见来日未必肯就此罢休,于是又道“感谢大仙不计前嫌,但此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将这人吊在镇子中央的旗杆三上,三天三夜,以谢其罪!”说着便让人把不断求的二狗子带了小去。
听见里面没有动静,李盘头又说“后日小女出嫁,还望大仙不弃能够大驾光临,也好让在下赔罪,否则在下委实难安。”
沉默良久屋内才传出一句冷冰冰的话“好。”
李盘头闻言喜出望外,又说了一通吹捧的废话,这才带人退下了二楼,心里想着,若是能在婚宴上招待好这位仙家修士,兴许能再获赠一枚天玉简,届时李家在这上枣庄算是再此盘稳了根基。
李盘头下了楼,便命人将李教头抬走,又让何掌柜务必招呼好楼上这位仙人。
人去楼空,何掌柜总算松了口气,客栈算是保下来了,这一段闹剧也似乎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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