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以往并不爱皱眉。
慕脩伸手轻抚他的面颊:“是朕,没有保护好你。”
床上的人眉头愈发紧了几分,呼吸平缓,仿佛在对他刚刚的话表达不赞同。
赵承德熄了殿里大半的灯烛,最后轻轻带上门。
慕脩轻轻掀被上丨床,即便知道这安神香虽然名为安神,实则催眠,但动作仍然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他。
他刚躺下,身旁的人似有所觉,伸手揽住了他的腰,无意识的像哄孩子一般拍了拍。
昏暗的寝殿中,慕脩唇瓣微微上扬。
以往慕脩因为病常常难以入眠,谢锦跟他同榻而眠也不是第一次了,还记得第一次他就是用这样的方式笨拙的哄自己睡觉。
三日后,一队穿着黑色轻甲的侍兵运送着一辆马车停在了宫门口。
谢锦没带什么人,身边就带了一个赵小贵。
守门的侍卫齐齐行礼道:“属下等参见侍郎大人。”
他不喊,谢锦快忘了自己还有个礼部侍郎的虚衔挂在脑袋上了。
这个领头的还有点眼熟,谢锦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想起了自己刚刚重生回宫之时,那晚夜探后宫遇到的巡逻队。
赵小贵疑惑的看了一眼谢锦,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让这群人跪这么久也没开口说免礼,又看到他一直盯着那侍卫,以为两人有什么过节。
宫里长了眼睛都能看得出来,陛下宠他,可不管怎么受宠,谢锦平时都几乎没什么架子。
有时候碰上宫女太监吵架,还笑眯眯上去劝架,当和事佬。
跪在他面前的侍卫也是压力山大,汗水都要出来了,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这位祖宗了。
实际上,谢锦只是一时出神,忘了出声。
“都起来吧。”
等他终于想起来叫人起来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擦了一把汗。
谢锦顶着眼前的人:“我好像见过你,你之前是在内宫巡逻的吧?”
男子对于谢锦的脸倒是没想起之前在内宫何处见过,没想到这位还记得他,于是道:“回大人的话,正是。”
赵小贵瞧着也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了。
谢锦挑了挑眉毛:“那怎么来守大门了?”
紫禁城分为内围外围,虽然内外也不过是一扇宫门的差距,但是外围的侍卫和内围侍卫的身份却是天壤之别。
内宫很多侍卫都是皇亲国戚,特别是重华殿周围,
说起这事,侍卫的脸色就有些沉,心里憋着一口恶气,敢怒不敢言道:“回大人的话,是属下无能,没能抓到擅闯皇宫的贼人,受罚过来的。”
谢锦差点被自己唾沫呛到,他怎么也没想到,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他面皮抽了抽:“行吧,没事,不要担心,韬光养晦,有朝一日定能重回内宫。”
男子一愣,没想到他会开口安抚自己,怒气散了几分道:“多谢大人。”
谢锦摆了摆手,出了宫门。
负责护送这辆马车的一行人大概有将近五十人,都骑着马,威风凛凛。
为首的看到谢锦,立即下马上前:“大人。”
谢锦颔首:“想来,早就有人交代过你了,这一路上你知道怎么做。”
那人道:“属下定会尽全力护陈公子父子两人平安。”
“不是尽全力,是必须,管不住手下还是趁早退位让贤的好。”
他话音十分平淡,不冷不热的,却令那名士兵听出了几分杀气。
他道:“是!”
谢锦招了招手,那人退回队伍中。
这是一群固定护送被流放的官员的队伍,一个个凶神恶煞,身形魁梧,一看就是不好惹的那种人。
谢锦观察得十分细致,他们身上有很多不属于他们身份的东西。
前世的宋淮安对于下面这些人的把戏早有耳闻,他走这一趟也是为了让这群当惯了亡命之徒的人有所顾忌,常年在水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人。
即便陈奚不说,他也会来。
陈奚对他是什么印象,谢锦不知道,但是这个人一直对慕脩忠心耿耿,他看在眼里。
这一切都被后面被带过来的陈奚尽收眼底,微微出神。
谢锦转身看去,陈家两父子这两日呆在狱中,虽然有嘱咐,但想来也过得不太好。
两人都瘦了许多,面色有些憔悴。
陈奚平日里一个玉面公子都长了浅浅青色胡茬。
陈清拍了拍他的背:“奚儿,为父先上车了。”
说完他朝谢锦颔了颔首
谢锦还礼
陈奚笑了笑:“小侯爷怎来得这般早。”
谢锦:“起得早,便顺路过来了,不知道有何物要归还于我?”
这几天他细细想了想,他好像除了最开始想从陈奚身上找关于慕脩隐疾的突破口接触过还说了一些混蛋话以外,后来就很少有过交集了。
也是那时候,他发现陈奚是真的为了陛下好,无论他怎么套,也绝不透露半个字。
天子身上有疾,传出去是会动摇江山的。
陈奚从怀中掏出一物,看不清是什么,包裹在浅灰色的锦帕中。
陈奚看着他,将眼底不该表露的情感压得很深,唇角微动:“便是此物。”
谢锦目露茫然
“小侯爷...与陛下,望珍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