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笑而不语,半晌过后,他道:“劳烦赵小公公去给本公子拿把伞来。”
赵小贵依言进屋给他拿了一把油纸伞出来,递给他道:“小侯爷要去哪儿?”
谢锦道:“自己走走,赵小公公不必跟着我,这朝阳宫中我已经熟悉了。”
赵小贵欲言又止,但是看到他的双眼,最终也没说什么。
谢锦撑开油纸伞,走进雨中,细白的手与竹制的伞柄相衬,美极了。
长身玉立,墨发紫衣披着雪色披风的公子,白色的伞面上用墨水描绘了一副丹青,雅意盎然。
谢锦步履散漫慢慢出了鸾鸣殿,走出朝阳宫大门
顺着宽阔的宫道往前缓慢地走,引起一众宫人频频回头。
最后他停在一处主宫道之上,站在一扇宫门前的石狮子前,没有再移动半分
这条宫道直通白虎门,这场雨下了很久也没停,雨水在伞面打出奇异而好听的旋律,谢锦的袍角被地上溅起的雨水湿透,浸染了一层深色。
眼看天色即将到午时
谢锦终于看到前方走来了一群人,为首之人眉目冷漠,龙章凤姿。
行走间是多年身处高位练就的尊贵,傲睨万物的气势。
虽然隔得较远,但是谢锦无论如何不会看错
因为那是在前世支撑着宋淮安的唯一信念,也是在他灰暗绝望的生命力撒下唯一一束光的殿下啊
谢锦的眼神不自觉柔和下来
慕脩只远远看见有个人,站在几乎快要遮蔽视线的雨幕中,墨发被风拂起。
走近了才发现是谁,慕脩脸色沉了一分,冒着雨疾步朝他走去
谢锦脸色微微一变,脚步也动了
只是他伤还未好全,尚不能动作太大,否则会牵扯到伤口。
慕脩的脚步看似慢,实则很快,甚至能看出重影。
就在两人仅有一步之遥的距离时,空气忽然凝固,慕脩脸色一肃,伸手一拉。
谢锦先是面色一变,但因事情发生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脚步一个踉跄撞在慕脩充斥龙涎香的怀中,额头磕上慕脩的下巴。
“嘶——”不小心泄出一声痛呼
“护驾!护驾!有刺客!”
因为慕脩脱离了大部队,赵承德声音离得有些远,拉回了谢锦的注意力
他侧眸一看,便见旁边朱红色的宫墙上插了一支羽箭,尾羽还在微微颤栗。
他武功太弱,根本没感受到。
若不是殿下,此时被射穿的就是自己的脑袋。
不过,这究竟是何人所为?
在皇宫行刺,此等行为简直猖獗。
慕脩一手虚扶在谢锦肩上,看了一眼谢锦的脸,声音沉稳:“叶里,派人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属下领命!”
叶里抱拳,朝半空中打了个手势。
谢锦完全感觉不到这些暗卫的存在,揉了揉额头站稳,视线落到他红了一块儿的下颔上
“草民多谢陛下救命之恩。”
慕脩毫无所觉,颦眉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
谢锦将伞微微举高了一分,将他罩在伞下,弯了弯苍白的唇道:
“自是为了来迎接陛下。”
慕脩姿态自然接过伞,撑在两人中间,不冷不热道:
“你又缘何知道朕今日会回宫?”
手里没了伞,谢锦索性将双手揣进袖子里,端端正正走着:
“陛下的爱妃们出了这么大的事,陛下不回宫能行吗?”
慕脩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聪明。”
谢锦苍白的唇瓣隐隐一勾,心道,如若不是她们,我又怎么制造让殿下回来的机会呢?
谢锦面上还是客气道:“陛下过誉了。”
慕脩道:“此事因你而起,让朕的爱妃们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打算如何赎罪呢?”
谢锦作思索状,配合道:“那不如改日,草民满足了她们的好奇心?”
慕脩想到宫中与实际情况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传闻,脸色僵了一下:“你敢。”
谢锦虽不知传言传成什么样,也不知慕脩为何这么大反应,但是认错却是从善如流:“草民不敢。”
慕脩这才满意的回过头
此时,危险发生时被叶里和赵承德远远甩在后面的宫人们才气喘吁吁追上来,面色都很慌乱,犹如惊弓之鸟。
待了解到刺客已经逃跑之时,众人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暗自瞅着谢锦的背影揣测,这人是谁啊?
竟然有幸得陛下亲自撑伞?
东六宫新来的娘娘吗?
为何从未听闻过?
约摸半盏茶后,叶里接到暗卫回报,脸色逐渐凝重。
慕脩止了步,谢锦一看就知道,这是没抓到人。
叶里上前,单膝跪在雨中,抱拳道:“回禀陛下,那刺客对于宫中地形十分熟稔且还有同伙接应,于宫门处出现另外三个身形打扮皆一致的蒙面人,后兵分四路逃窜,显然是有备而来,咱们的人跟丢了,请陛下责罚!”
慕脩凝眉:“可有可能是前些日子伤了月上那刺客?”
叶里沉吟片刻,道:“据当日值夜将领回报,那夜的刺客对皇宫地形也十分了解,轻易将他们甩下,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谢锦想吐血,这次真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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