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辰,墨云从空荡荡的国师殿中醒来,回想着前一天晚上在祉瑶梦中的一切,竟有恍如隔世之感。自己在祉瑶面前差点昏厥过去,看到她为自己紧张的表情,如果这梦里没有无尘出现,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个梦。
最近他总感觉有点力不从心,但昨晚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他虽然大概猜到是什么原因,但还是像往常一样当做没事。洗漱完毕,他换上了一身雪白的衣袍,在房间里试着调息入定。
“什么?你说那神鬼之子在你面前差点晕了过去?!”云玉听了祉瑶描述前一晚的梦境,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无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冷静点啊兄弟!她说的没错,当时我也在场。我差点以为墨云就这么死翘翘了,还想着以后咱们能过上太平日子呢。”
“胡说什么呢你……”祉瑶扯了一下无尘的衣袖,小声嗔怪道,“他好歹也是你曾经日夜相对的师弟,他有事难道你不会担心么……”
云玉和绮罗对视了一眼,齐刷刷地问道:“师弟?这神鬼之子什么时候成了无尘的师弟了?!”
无尘给祉瑶做了一个“看吧,就知道你守不住秘密”的表情,祉瑶慌忙低下头沉默不语。“这个以后再给你们好好说清楚。云玉你先回答她那问题吧,入梦之术会对施术者反噬么?”
云玉单手拄着头拿着折扇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摇头道:“从未听说过入梦之术有如此伤害。你想想,要是这灵术有反噬的话,早该归入禁术的范围之内了,哪还让修道之人修习呢……”
“摄魂术!”祉瑶和无尘似乎瞬间得了什么启示,突然间同时开口喊道。
“对了,他本来就是个能将各类咒术相互糅合的天才,但当他将本来并无伤害的入梦之术与归入禁术范围的摄魂术一同运用之时,禁术的弊端就突显出来了——禁术之所以被归类称为禁术,乃是由于修习它之人容易反遭其噬,因此它们并不会被正统的修道门派所传承下去。唉……看来天才也并不是万能的啊……”云玉感慨道。他第一次发现墨云能将各类咒术糅合之时所产生的敬佩之感,终于在此时此刻土崩瓦解了。
无尘看了看祉瑶忧心忡忡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若他已遭到了反噬,有没有办法逆转……或是防止继续恶化下去呢?”
云玉叹了口气,说道:“逆转的话大概不太可能了,毕竟是禁术,要是有人能解开,早就改纳入灵术的范围了。至于防止继续恶化,只要他不再使用这种禁术,自然就不会再遭到反噬了。”
祉瑶与无尘互相对视了一眼,大概是不知道该不该和墨云说这事,感觉有点为难。无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点了点头。他虽然痛恨之前墨云对祉瑶做的一切,但得知他的偏激行为与想法多是由于宿月造成,而且他也曾因为自己和祉瑶的突然离世而伤心那么久,毕竟人非草木,心就软了下来,气也就消掉了不少。
绮罗留意到了他俩的表情,提醒道:“你们俩不会是对他动了什么恻隐之心吧?可别忘了他目前还站在咱们对立的位置之上呢。”
“我想试试看,看能不能让他想起昔日的情份不要继续与天界为虎作伥下去。”祉瑶说道,“他变成今天这样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我想试着从他心态变化的过程之中慢慢分析,说服他过来咱们这边。”
绮罗怔了一下,心底里并不十分同意她这个做法。毕竟墨云已经成为如今的样子,背地里也不知道与天界达成了什么协议,若是能劝劝就改变立场,这也太离奇了。不过她并没有把反对的意见提出来,只因为祉瑶的这个想法与师父所说的如出一辙,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大不了游说不动再打一场罢了。
晚上作息前,祉瑶千叮万嘱无尘不可轻举妄动,还是按照前一天的共识,半个时辰后再入梦。
“我知道你很希望他能念及昔日旧情而改变主意,但我的身份在冥界是个奇特的存在,所以在墨云尚未有任何被说动的可能之前千万不要向他透露我的真实身份,不然天界有可能在得知之后会想方设法把我除掉。”无尘对祉瑶反复叮嘱道。
祉瑶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手表示理解。
这一天墨云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还是有点苍白。祉瑶看着有点不是滋味,问道:“墨云,师姐想跟从前一样跟你好好谈一谈……你可是……修习了什么禁术?”
墨云本来听到她说想好好谈一谈的时候还满心喜悦的,但一听到她问到禁术,顿时心态上便有些抵触,冷笑道:“不知在师姐的眼中何为禁术?”
祉瑶一听这语气就感觉有点不对劲,知道他有点想得偏激了,忙解释道:“师姐不是想套你的话,只是上次看到你突然抱恙,担心是修习禁术所致。本以为我在梦境之中能把你治理便不会影响,可你如今脸色看来依然有异,我……心里甚是不安啊……”
墨云闻言,语气稍稍和缓:“没事的,师姐。不过是一点点反噬罢了,调息休整一下就好。”
“你别嫌师姐啰哩啰嗦的,如今几百年过去,这世上唯一我认识的最亲近的人就剩你了,哪怕你与我立场不同,只要大家都能好好活着,便是我最大的心愿。”祉瑶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也知道的,禁术之所以被称为禁术,就是因为它会对使用之人产生反噬,哪怕是修为颇高的大能,一旦遭受反噬,其灵力及身心被吞噬的速度可是只在转瞬之间。而且你当年也亲眼目睹过了,我所施的禁术,在慕辰身上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已吞噬完毕……”
提起当年之事,墨云的感受最是深刻,思及无辜离去的慕辰,他更是深感唏嘘。禁术之害,他何尝不明白,只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他若不是练就了灵术和禁术在一身,恐怕早就小命不保了。有时候他自己都会想,若当年不是宿月对母亲那扭曲的执念所致带走了他,他也不会再存活于这世上,不用面对最亲近之人的生离死别,更无需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想方设法地为这一切报复。可是,既然他活下来了,那就是命中注定的对三界最大的惩罚。既然三界早已负我,那么就让我也负一下三界吧。如此一想,每次被反噬之时所受的痛苦便都算不了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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